宋明點點頭便轉身向回走去,邊走邊想,他怎麼就想不出平王的什麼仇家入了罪奴的身份還能流落他地的?忽的他腳步一頓,腦中閃過一個人影,隨即又搖搖頭,不對啊,當年北疆血洗邊城,十室九空,聽說早就沒人了,如今也該是一抔黃土了。
可是……宋明越想越覺得心裡忐忑的很,這事兒不能讓彆人知道,那個馬大人隻怕還得囑咐一番,不過……自己還是得去好好查一查那個敦恪的身份,一想到平王身上的那個玉鐲,宋明的眉頭就緊緊的皺著沒有放開。
三日後,宋明隻接到手下人傳回來的消息說道,不知那位敦恪姓甚,然卻有人聽見過薩吉王喚這位敦恪一個漢名,就叫蘭卿。
宋明的心頭一顫,這等女子閨閣名字他本是不知道的,可是當年他從岑安笙那裡輾轉知道此事,便特意去查了查,顧柯的那個女兒,閨名就喚蘭卿……就是,當年的雪青。
宋明將手裡的紙張緊緊的攥在了手裡,坐在座位上一時不敢動,當年自打雪青逃走之後,整個平王府經曆了那樣一場腥風血雨,如今平王妃都不得見平王一麵,也虧的有太妃和嫡長子在那裡,否則平王怎麼做當真不曉得。
可是……宋明看著手裡的信,一時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一應事情又都對上了。若真是的雪青,親自起了身邊平王的釘子,拒絕了平王的幫助也是有的,可是……他不明白,平王對雪青也是一片真心了,如何她竟能這般的決絕。有一個殺一個,有一對殺一雙?
雪青?平王這些年來對你如何,竟也抵不過你心底的恨嗎?宋明難受的揉了揉額頭,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平王呢?平王一直相信雪青已經死了,若是讓平王知道她還活著?成了薩吉王的敦恪?還生了兒子?
宋明的頭更疼了,抬眼看了看桌上的蠟燭,長長歎一口氣,還是將那信燒了。有些人,就當她已經死了罷,如今他二人已是路人了,又何必多添煩惱呢。
是夜,平王正在房內安歇,白板就在外間休息著,忽聽得房內一聲響,白板立刻睜開了眼睛下了床跑到平王那邊去,就看平王已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呼吸尚不平穩,眼睛呆呆的看著床角。
白板斟酌著上前喚了一聲:“王爺?”
平王卻沒說話,他呆呆的看著床角,忽然轉身從枕下摸出了那個玉鐲,握在了手裡,呼吸才漸漸的平穩了下來。白板見狀,回身倒了一杯清茶遞了過來,平王下床喝了一口,這才將茶杯遞給了白板,自己卻是垂頭坐在了床沿。
白板看不大清平王的臉色,隻能輕聲問道:“王爺這是怎麼了?”
平王卻皺著眉頭閉上了眼睛,他剛剛坐了一個夢……還是青州平王府的書房,還是那個窗前,還是一樣的小小的書桌,上麵還是擺著慣常的東西。
彼時正是春日漸濃之時,他閒坐在屋內看書,忽而聽得耳邊一聲笑,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道:“王爺……這飛絮都落到您的發上了。”
平王詢聲望過去,手中的書頓時落地,仍舊是十四歲的雪青,一身嫩黃色的春衫,頭上彆著一根精致的金簪子,垂下的小小朱穗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平王呆呆的看著她,隻能輕聲喚道:“青兒……”
隻見雪青好笑的將茶盤放下,走到平王的麵前道:“王爺?您是怎麼了?”說著伸手將那落在平王發上的飛絮摘了下來。衣袖閃動間,盈盈玉鐲灼灼耀眼,瑩白的腕子不禁一握,衣袖間似乎還籠著那不知名的香,清冽的一如雪日初融的味道。
衣袖滑下,就對上了那雙盈盈妙目,似怯帶羞的看著他壯著膽子疑問了一句:“王爺?”
待他想去觸摸那久不見的容顏之時,夢就醒了。平王緊緊閉著眼睛,一遍一遍的回想著剛剛的夢,夢到她了,夢到她了,這麼幾年了,她終於肯來他的夢中看上他一眼了。
平王握著那玉鐲抵在了心口上,白板看著平王那張俊逸無雙的臉上緊鎖著眉,似乎還帶著一絲的回想,待看見心口的那個玉鐲,白板也隻能暗暗的歎口氣。隻能輕聲道:“王爺,夜深了,還是再歇一歇罷。”
卻見平王忽而睜開眼睛問道:“如今可還要飛絮了?”
白板楞了一下,隨即道:“自是沒有了,如今已經是夏末了,飛絮是初春之時,如今已然沒了。”
平王的眼光卻望向了那一扇扇緊閉著的窗子,忽而想起雪青似乎格外喜歡將窗子打開,無論是書樓還是書房,凡是大好的天氣,必然要將一扇扇的窗戶大大的開著,也最喜歡坐下窗下靜靜的發呆,那小小的腦袋裡麵也不知道再想著什麼,待得你喚她一聲,見她轉頭便隻能隻看見那雙妙目裡清澈微愣的目光。
白板在一旁看的甚是奇怪,這大晚上的,王爺對著窗子笑什麼笑呢。
天一亮,顧蘭卿就收拾收拾上了馬車,戰事幾天前已經結束了,自有人善後,科莫渾就帶著她現行一步向王部返回了,臨走前,顧蘭卿抬眼向齊國的方向看了看,科莫渾站在一旁笑了笑道:“怎麼?還不舍得?”
顧蘭卿隻是看著那邊笑笑道:“沒什麼舍不得的了,隻不過再看看罷了。”說著慢慢歎口氣,轉頭對著科莫渾笑了笑,隨即上了馬車,科莫渾便吩咐軍隊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