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當年那個閒坐窗下,靜待君歸的……她嗎?
雪青……你何其殘忍啊!蕭詠看著顧蘭卿,神色由剛開始的不可置信到慢慢的迷惑乃至最後的狠厲,顧蘭卿一一看在了眼裡。
蕭詠想著自己得知她死訊的那一刻,想著這些年無時無刻念著她的時光,想著那年在傳說她被屠城的那個地方癡癡的盼著能見她的魂魄一縷,如今好似成了一場笑話。
她根本沒將他放在心上,她逃了,生死不論的逃了,進了北疆,成了彆的男人的女兒,為其他的男人生兒育女……在明知是自己派去的暗衛的時候仍舊下了狠手一一鏟除,如今她堂而皇之的隨著她的夫君進京來出現在他的麵前……雪青!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蕭詠眸色越是狠厲,反而一笑道:“薩吉……王妃?真是……久仰大名啊!”
顧蘭卿看著蕭詠眼中的那抹恨意,心頭莫名的一顫,卻又已然恢複了平定,她微微斂目,倒是無可奈何的一笑道:“拜見……齊國陛下。”
拜見齊國陛下……她已不是齊國人,而是如今薩吉王的王妃。蕭詠聽了她的話,更是笑容不止,不禁上前兩步,此刻她的容貌愈加的清晰,那是他這幾年都已然不曾見過的華美瀲灩,心頭微微一窒,因果循環,他殺了她全家,便以這一生將她掛在心尖上而她卻早已斷情絕念為償嗎?
顧蘭卿看著蕭詠邁進的步伐,不禁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君王。他仍舊是那般的俊美無雙,雖然已添些風霜,到底還是男子盛年,正是風華無邊的時刻,加上如今身在帝位,這一刻的氣勢華容,仍是世間難尋。
可是如今的顧蘭卿的心中早已沒了當年的恨意糾葛,隻剩淡淡餘波,嫋嫋無聲。此刻卻也隻能徐徐展演一笑道:“不想於此處遇見陛下,如今席上未散,吾請歸席。”
她,她怎麼能……能這般的淡然的在多年之後的相見從容的請求離去?蕭詠的嘴裡發苦卻說不出一句話,此刻他莫名的想到當年他將雪青囚於德衡院時候她看著他卻語不成音的時刻,恍然心中一痛,眼中的狠厲卻已然慢慢的消退。
垂在身旁的手張了又緊,緊了又鬆,幾個回合,終究回歸正高高在上的君王,也隻是淡然點頭道:“王妃請便。”
顧蘭卿心頭鬆口氣,從容行禮告退轉身離去,一步一步的漸漸與身後的人相離越來越遠,蕭詠也站在那裡看著她漸漸行至陰影處轉身不見……緊緊握著的手才慢慢的鬆開。
也不知為何,蕭詠剛剛的那一刻忽而明白了當年雪青的憤怒和哀傷,她憤怒而傷心的指責她如何能夠在殺了她全家後還好似若無其事般要寵她納她為妾室,而他則是勸她放下那些不必糾結的過往,聰明人還是要向前看的。
如今,卻是調了一個頭,他憤怒又心傷,她如何能夠這般的雲淡風輕,而雪青的一行一動早已告訴他何必執著於往事,應當早早放開不是嗎?
不是不曾相愛,不是不曾心動,而是當我懂了你當初的心境,你我卻早已時過境遷了。
蕭詠低頭看著自己腰帶上的玉鐲,剛剛一路快步過來的心急不可置信那些複雜的情緒,這些年來的糾結難忘的心結,卻在這短短的一麵,短短的幾句話,忽而的消失無蹤,再無蹤跡。
蕭詠閉目深深的吸口氣,十年了,十年了……雪青……你在我心裡住了十年……又何止十年……卻在這短短不到一刻的時間……你我終於麵對麵的無聲的道彆……蕭詠歎了一口氣,回身慢慢的向著席上走去了。
顧蘭卿從容的回到了席上,皇後的眼神一直緊緊的盯著她看。顧蘭卿心頭發笑,這個皇後,這麼多年的毛病什麼都沒變,不管是當初的平王還是如今的皇帝,都不是你一個後宅婦人能夠獨掌其心的,又何必枉為罪人?
顧蘭卿倒是轉頭對著皇後微微一笑,本是一笑,無甚其意,瞧在皇後的眼裡卻是赤條條的挑釁,生生讓她咽下喉間一口血,更是半句話好聽的話都不能出口,還隻能緊緊抿住唇生怕說出不合時宜的話來。
隻是如此一來,她的臉色愈加的難看,倒讓下麵的一眾女眷噤若寒蟬,賢妃見狀卻也隻能打頭陣對著顧蘭卿笑道:“今日略設薄宴以招待王妃和小郡主,不知王妃所感如何啊?”
顧蘭卿隻淡淡笑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