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昌星不敢再問,老人斑白的頭發,淒涼的背影,像是時時刻刻都受著艱難的折磨一樣,就連他歎一口氣,都是那麼讓人心痛。
也許叔叔是因為阿姨的病,才變得這麼憔悴,風昌星很想說點什麼,安慰下這個曾經偉大地支撐起整個家而現在卻是那麼單薄、孤立無助的男人,可是始終開不了口,習慣沉默的他,更願意沉默地陪著叔叔坐上一會兒。
“我的女兒早在三年前就撕裂。”叔叔擦了把淚,抽泣道,“她叫我們瞞著你一輩子,可是,聽護士說,你還是不願再談女朋友,我覺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
風昌星突然覺得又回到了三年前,心開始一陣陣絞痛。
“也許你會恨我女兒,可是與你一樣,他也苦苦等了你十六年。在她四歲那年查出她患有罕見的病,醫生說現在醫療技術還不能治療她,有可能隨時都會死去。那時她還小,我們不敢告訴她。走的那天,她還死活要和你做鄰居,不肯走,我們就硬拉著她,去滿世界地去找相關的權威醫生。她哭了整整三個月,才不鬨著要見你。
她上完初中,我們就沒讓她再讀書了,因為發病的頻率越來越多,那時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病情,可是,她不難過,因為即便很喜歡去學校和同學們一起讀書,但是,她卻想著要把你找到,希望在有生之年再見你一麵。
那天她興奮地說,在一個大學裡看見有一個人很像印象中的你,後來打聽你的名字,發現真的是你,可把她高興壞了,回家蹦蹦跳跳。第二天還特地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見你,可是那天下午,她是哭著回來的,她說你不認識她了,把她忘了,那一夜,不管我們怎麼勸,她沒停止過哭泣。
你知道嗎?和你在一起的這四年,是我們最擔心的四年,卻是我女兒最開心的四年。剛開始,她說要和你談戀愛,我們極力地反對,怕她隨時會收到刺激,會受不了,可是妻子說,與其讓她這麼難過地過日子,還不如讓她過著她想過的人生,所以才同意你們的交往。
在這四年裡,她個雙周日都要到醫院裡做化療,抽脊髓,常常會暈死過去,她很想有你陪在身邊,可是又怕你擔心,怕你看到她痛苦的表情,所以才一直瞞著你。化療讓她原本一頭烏密黑亮的長發變得一根不剩,每次在醫院裡,她都不敢看鏡子裡的自己,半夜我們還聽見她抽泣的聲音。
所以,叫我們去買一個和她的長發差不多的假發,一到周一戴著假發,高高興興地去見你了。
她知道這樣的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好幾次都哭著下定決心離開你,可是總是做不到。
直到有一天,醫院四次下病危單,她才不得不住在醫院,不再去見你。
她也想著和你見最後一麵,可是無奈,怎麼也走不了,此時的她已經靠著輸氧氣在維持生命。
當聽到你母親說你因為找她而發燒不止,也不知道她哪來地力氣,突然能站起來了,我們求著她不要來,可是,還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來見你,隻是那次之後,我們再也沒見過她回去。
後來聽說她在半路上就倒在地上,當場死了,那晚被送到醫院後,我們已經看不見有心跳的心怡了。”叔叔已經失聲痛哭。
風昌星像是空有軀殼一般,沉沉地一頭靠在牆上,沒有眼淚,沒有表情,似乎也沒有了呼吸,目光是一團死寂的黑色。
許久,風昌星喃喃地說:“那天她說的那些狠話,都是因為要我好好地生活下去。”說著,眼淚如冰雹,狠狠地砸在心口,冰的刺痛。
“孩子,你要替我女兒好好地活著,你的一半有她在。她愛你才會離開你,因為不希望你因為她的離去而荒廢了美好的一生。”
叔叔說完最後一句話,就走進病房了。
風昌星第二天就辭去了醫院的工作,他想出去走走,他想帶著心怡一起走遍世界。
誰又能明白誰的深愛,誰又能明白誰的離開?心怡的離開,是她深愛的詮釋。
隻可惜,當時風昌星不懂。
可這不懂,是心怡所希望的。
因為,心怡要他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