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明給我看!”我不喜歡活得糊裡糊塗的,即使是在夢境裡。
狹小的屋子彌漫著酒精和嘔吐的味道,淩亂的床,破敗的桌椅,一口荒涼的灶,沒有半點火星。他們是怎樣生活的?
覺得自己有點傻,這是在夢境中,夢境是虛幻的,生與死都是一瞬間的事,而我竟會拘泥於他們的生活瑣碎。
他拉著我就往外走。小依迷並沒有走遠,她大概是躲在哪個角落偷偷觀察我們。我們前腳一出門,她後腳也就跟了上來。
競拉著我走得很急,小依迷跟在後麵絲毫也不敢怠慢,也是步履匆匆的,甚至小跑起來。
我們走出了村子,走進了村後的深林裡。深林隻是普通的深林,綠的樹紅的花,並沒有什麼奇異的動物。然而這是在夢中,奇異的事情發生隻是遲早。
我們進了一個狹長的山洞,洞內冰冷潮濕,洞頂上不時有泉水滲出,打在我們的衣襟上。洞內越來越黑,越來越狹窄,我被這種感覺壓迫得喘不過氣來。最後我們是摸黑爬出了山洞。
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片純淨的海。金黃的沙灘,平滑的海岸線,白色的波浪有條不紊地一浪推著一浪。沒有遊人,沒有海洋汙染,沒有海鷗,也沒有椰子樹,沒有魚蝦,隻是一片海,純粹的海。
通常見到這麼美麗的海,我們正常的反應是張開雙臂,邊跑邊大喊著:“大海,我來了”,然後“撲通”一聲,撲向大海的懷裡遨遊嬉戲。
但是我們沒有,我們都很鎮定。難得的是,小依迷也顯得格外淡定。
我俯下身想掬一捧看看,競抓住了我的手:“很冷,不要碰!”
我定睛一看,果然,海水泛著白色的煙霧!
正傻傻的不知道他帶我來這有什麼用意的時候,競一聲不吭跳了進去,激起的白浪瞬間掩蓋了他的蹤跡。
我轉頭看向站在我身旁的小依迷。淡淡的海風掃過她蘋果紅的小臉蛋,她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撲簌撲簌,表情凝重地望著他爸爸跳下去的地方。
見我一直看著她,她轉過臉來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講了句話:“你不是我的媽媽!”
我:“……”
海風繼續吹著,趕著波浪。也隻有海風還能讓我相信這是個海,一個冰海!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這種沒有時間概念的空間裡,可能一瞬就是一世紀,萬年也可能是一眨眼的事。
總之,競從海裡洑出了水麵,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沙灘,身後還拖著一口水晶棺材。
競全身冒著白氣,小依迷迎了上去,緊緊抱著瑟瑟發抖的競。我可以看出來,儘管小依迷怨他,氣他,但終歸還是愛他的。
這一刻,我就像個觀眾,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部親情戲發生,結束。夢中的競並沒有現實中那般愛戀我,這裡的他已經心有所屬了,而他所愛的、所迷戀的女人現在就躺在那個棺材裡,而且已經躺了八年。我呢,隻是她的影子罷了,但我並不覺得傷悲。
我把目光投向放在競背後的水晶棺材上。渾然一體的設計,水晶材質纖塵不染,閃著聖潔的光。周身雕刻著花紋,仔細一看,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在對鏡梳妝,鏡子後麵還站著一個俊俏模樣的男子在凝神看著她。
我忍不住上前細看。棺木中躺著的不是彆人,正是我!
我從未覺得自己這麼美過,直到看到她的那眼!曆經八年,她的屍身在這冰海沉浮之下保存完好,甚至更加冷豔。
她高高的額頭收拾得乾淨,一頭墨黑青絲被束成發髻高高挽起,發間點綴著淡彩的發簪,簪尾一隻彩蝶栩栩如生。如此再無其它修飾。
雪肌如凝,柳眉淡掃,雙眼深沉,濃卷睫毛,小翹雙唇,口若含櫻。身上穿著一襲雪白的紡紗長裙,赤著的腳丫子也顯得那般可愛!
看著這樣的美人胚子,彆說是競,是我也動心!
“她隻是睡著了!”競拉著小依迷也圍到棺木旁。
小依迷低頭看看棺中的媽媽,再抬頭看看我,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一點也不像八歲小孩子的作風。
“我耗儘所有的超能力保她容顏不老,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和她再相遇。現在看來,我的願望實現了!”他看著棺中人清咳了一聲,臉上現出癡迷的神態。
我看看他,看看小依迷,再看看另一個我,她安靜得像個沉睡的公主。
競抬起頭看著我:“你放心,我會振作起來好好撫養小依迷的!”說著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女孩。她朝他露出了微笑。
“夢該醒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滄桑的臉上終於浮現出笑容了。
天空變暗,突然狂風大作起來,海水席卷成一個凶惡的大嘴朝我撲來,將我吞沒,我在海水中浮沉掙紮著,透不過氣來。隱隱約約,波濤間傳來一個女孩子甜美的聲音:“媽媽,再見!”
我一抽搐,醒了過來。競正睜著大眼睛看著我。
我趕緊吊住他的脖子:“競,我不離開你,我死也不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