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樓蘭君走到一處矮竹蓯後,才看見蹙眉凝著慕知非的慕千華。
青禾咬了咬嘴,走到慕千華身邊,“慕老......”
慕千華微繃了容,緩緩轉頭看著她,那雙微濁的視線裡,是沉甸甸的父愛和擔憂。
青禾看著這樣的他,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
慕千華亦沒說什麼,轉眸繼續看著前方的慕知非。
青禾輕輕歎口氣,也轉頭看去。
才發現,不知何時,司天燼已與慕知非麵對而站立。
慕知非神色倉惶,像是才反應過來,腳步連往後退了幾步。
唇瓣輕顫,眼中的紅,急於奪眶而出,蜿蜒落了滿臉。
眼前的人,沉穩,內斂,冷漠,在她心中厚重存在了幾十年的男人,就這麼突然出現......
慕知非指尖捏得發白,身形顫如烈風,張著唇醞釀了半響,才將那兩字從嘴裡溢了出來,“師兄......”
司天燼想來也覺事事變遷,月華轉瞬,當初恨惱的心,在真正麵對的這一刻,竟也散了去。
畢竟,這個女人,他也曾真心疼愛過。
隻不過,那份疼愛,終與愛情無關罷了!
微微斂下眉,司天燼朝她輕輕勾了唇,“非兒,彆來無恙。”
慕知非臉上的表情很奇怪,不可置信居多,“師兄,你,不恨我了嗎?”
她用了一個恨字。
司天燼眼瞳深了深。
而青禾聽見她的話,隻餘滿腹心疼。
原來,她心中放不下的,不是他對她的狠心絕情,而是,她怕他恨她。
到底有多愛一個人,才能做到她一般。
慕千華紅了目,滄桑的容顏下,已是千瘡百孔。
經年過,他這個女兒,能從今日後,放下嗎?
樓蘭君清目遼遠,瞳仁兒裡,司天燼緩步走向慕知非,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那動作,如此熟練,亦是說不出的憐惜。
可也知道,他的這份憐惜,與情愛無關。
“非兒,這麼多年,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司天燼柔了嗓音,黑瞳內似揉滿碎星子,灼光萬丈,又是迷了誰的眼。
慕知非眼淚簌簌的掉。
已到中年的女子,竟是哭得像個孩子。
她低下頭,一隻手輕輕抓住他的寬大衣袖的一角,嗓音哽咽,“師兄,花沒了,全都沒有了......”
司天燼心一抽,微提了口氣,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攤開,另一隻手輕輕放在她的掌心裡,幫她攥緊。
慕知非手心發抖,淚眼朦朧中,似乎回到了從前。
年少的師兄,笑意淺淺,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將一把曼陀羅花的種子放在她的掌心裡,他說,“等這些花種開花,非兒的就長大了。”
“非兒也要,和這些花兒一般美麗。”
慕知非哭得身發抖。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啊,時間真快啊......
司天燼看著她哭,心中亦是感概。
當年他父母雙亡,是師傅領他進門,收他作徒。
他知他生性涼薄,可對他這個師妹,卻是真疼。
他將師傅和她,都當做此生最為重要的親人。
可曾想,有朝一日,竟被他視為親人的人算計。
那時的他,年輕氣盛,恨毒了她的計謀,那件事,在他心中,每每憶起,隻覺是惡夢!
所以,他狠心驅逐他們,想斷了這記憶。
為這,他也做了後悔之事。
而今,他已放下過往所有,卻見她瘋癲度日,內心感歎,又,不忍。
慕知非攤開掌心,風呼呼吹來,吹散吹落了手中的花種。
一粒一粒,如過往記憶,種進了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