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太子驟然一喝,大氣凜然。
嵐桃花此番被人環在一方瘦削的胸膛內,想抬頭瞅瞅救她之人,但卻是無法。她沉默著,正欲待環著她之人朝太子吼回去,也好趁機聽聽他的嗓音,從而判斷是否是桃花軒哪個暗衛,然而,令她全然未料到的是,環抱著她之人,卻是一句話也未說,反而是打橫將她來了個橫抱,她還來不及驚呼,頓覺耳畔冷風拂過,周圍景致速速後退。
待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然被人抱著出了屋子,且朝著那樓欄一躍,頓時騰空自三樓朝地麵越去。
嵐桃花震驚,她生來便恐高,是以輕功蹩腳。
此番,她身子僵硬,便是此番被人抱著躍樓,她這個恐高之人也無法伸手死死抓住緊貼著她之人的衣襟。
這下倒好,周圍冷風浮動,身子全然脫力般速速下墜,嵐桃花心頭竟如拐了九腸八彎似的懼怕,最後竟一口氣未喘上來,兩眼一白,沒骨氣的暈了。
待終於醒來之際,嵐桃花隻覺腦袋暈,許是因那種在半空裡墜落的感覺太過記憶猶新,以致嵐桃花甫一醒來,掀開眼皮兒還未瞧清周圍,嘴裡便是一道驚叫,雙手也如發了狂似的在麵前亂抓一通,待抓住了一節溫熱的東西時,她才頓覺安全了一分。
“桃花醒了?身子可有不適?”這時,耳畔拂來一道清風溫潤的嗓音,然而這嗓音,雖說清潤脫塵,但卻帶著幾分忍俊不禁。
這嗓音好聽,甚是熟悉。
嵐桃花怔了怔,茫然的目光這才緩緩聚焦。
轉眸,待瞧清麵前之人時,嵐桃花一愕,這才發覺自己竟坐在一張床上,而那一身白衣翩躚坐在她床沿邊之人,竟是那宛若神祗的鳳黎淵。
更令人錯愕尷尬的是,她懷中死死抱著的,卻是鳳黎淵的左臂。
“黎,黎淵?”嵐桃花眼角抽著,怔愣道。
然而待這話語一出,她又是一驚,隻覺自己這嗓音,竟嘶啞難聽。
鳳黎淵朝她微微一笑,俊美的麵容宛若三月梨花,清潤芳華,嗓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嗯。你身子可有不適,當時隻顧著救你,卻不知你懼高。若非替你及時請大夫,你怕是得被嚇出後症來。”
一聞這話,嵐桃花錯愕的望著他:“當時,是你救了我?”
說著,不可置信的轉著眼珠子將他掃了幾遍,他似是被她看得有些尷尬,微微歎了口氣,才道:“嗯,當時你離開質子府時,我,我也是一路跟著你了的。”
嵐桃花一驚,眸底深處驟然滑過一抹複雜與深邃。但卻在眨眼之際,她全數斂去了眸中之色,之色錯愕的望著他:“黎淵,你跟著我做何?”說著,嗓音頓了頓,又道:“那我今兒在花滿樓對蕭世子鬨出的那些事兒,你也全看在眼裡了?”
鳳黎淵眉宇稍稍一蹙,略微無奈的望了嵐桃花一眼,緩道:“當日我在花滿樓外被劫,當時你送我回府便離去,我也料定你會去花滿樓。我怕那些黑衣人又在那裡守著對你不利,但又不敢驚動你,怕你以為我監視你,是以,我便悄悄跟著你去了花滿樓,不願讓你知曉。奈何你一進花滿樓,卻是呆了甚久,待你下樓時,卻見你領著蕭世子……”
說著,咳嗽一聲,後話雖未道出來,但嵐桃花已然知曉他將她當時在花滿樓大堂內為難蕭世子的那一幕幕瞧得清清楚楚了。
她眼角稍稍一抽,道:“便是擔憂我,黎淵也可光明正的跟著我去花滿樓啊。你這般一個人不聲不響的跟著我,萬一我未被人盯上,你反被那幾名黑衣人劫了,到時候,沒人知道你失蹤之事,便是想及時尋你救你,也是無法啊。”
鳳黎淵微微一笑,緩道:“桃花可是忘了,我也身具武藝的。”說著,眸光稍稍一垂,落在了他那隻被嵐桃花死死抱著的臂膀上,臉色也猝然有些不自在,又道:“若非如此,我又豈能將你從太子的眼皮底下救出來。桃花,可否放開我的手臂?這樣……於理不合。”
嗓音一落,他清風溫潤的麵上竟再度滑過一抹尷尬。
一聞這話,嵐桃花急忙放開他的手,道:“黎淵莫怪,方才醒來僅顧著緊張了,所以才……不過,我對黎淵,可非存心輕薄的!”
“無礙。”鳳黎淵微微一笑,嗓音柔和,未染不滿之意。
嵐桃花眉宇稍稍一鬆,隨即眸色一動,忙問:“黎淵,當時救我時,可是喬裝打扮了?那皇家崽子可不好惹,你若是在他眼皮底兒下光明正大的救我,定要惹那廝不滿。到時候,那廝報複起來,可不好應付哇!”
鳳黎淵緩道:“桃花無須擔憂,我當時闖入屋子救你時,麵上蒙了一方黑巾,也未說過一句話,他,應是認不出我來。”
嵐桃花一怔,扭頭將他的俊容打量一番。
隻覺麵前這俊得發光的鳳黎淵一身白衣,可麵上卻罩著一方黑巾,那樣瞧著來,想必定有幾分不倫不類。
見嵐桃花跑神,鳳黎淵打量她一眼,溫潤的眸色動了動,又道:“再說,便是他認出我來,我也定不會將桃花身份供出來。”
嵐桃花回神,瞥了瞥他,道:“黎淵無須這般說,你的為人,我自是信得過。不過,說來也怪,我在花滿樓內,蒙了麵紗的,蕭世子與那皇家崽子都未認出我來,黎淵豈會一眼識得我?甚至還會出手救我。”
鳳黎淵神色如常,俊美的麵上的表情也絲毫不變,惟獨那雙清透的眸子裡的笑意稍稍深了幾許:“桃花雖蒙了麵紗,但今日你這身衣袍,我卻是識得。”
一聞這話,嵐桃花頓時了然。
也對,今兒這鳳黎淵來相府,她家老娘可是專程吩咐人將她打扮了一番,這身衣服,也是壓箱底的好袍子,她這一穿,那蕭世子與太子未見過她這身衣服,自然無印象,而這鳳黎淵,卻是……
嵐桃花神色稍稍一斂,剛欲再問,但卻突然默了片刻,終究是噎住了後話,隻是朝鳳黎淵道:“今日,當真是多虧黎淵相救了。要不然,我這身份,定要被那皇家崽子識穿了。”
鳳黎淵忍俊不禁:“桃花當真是善於之言。竟稱當今君國太子為皇家崽子,想必這京都城裡,無人敢這樣稱道吧。”
嵐桃花愣了愣,道:“我方才都在你麵前幾度這樣稱過他了,黎淵現在才笑,莫不是晚了些。”
鳳黎淵如實道:“前幾次都忍著,但方才桃花再度這樣稱他,我倒是終於忍不住了,桃花莫要見怪。”
“無事無事!反正即便你知曉我這麼稱那太子,也不會在他麵前告狀。”
鳳黎淵笑道:“我初來這君國京都,相交之人惟獨桃花你,我,自是不會對桃花不利。”說著,嗓音頓了頓,又道:“隻是,桃花今兒怎突然又是花滿樓老鴇的乾女兒了?桃花身份尊貴,乃相府千金,豈會與風塵花滿樓沾邊?”
嵐桃花扭頭望他:“黎淵覺得花滿樓如何?”
“了解不多,僅知曉它乃風塵之地。”說著,嗓音頓了頓,又道:“桃花身份尊貴,且又是女子,以後,還是少往那裡去為好。”
嵐桃花眸色一動,道:“雖說花滿樓是風塵之地,但裡麵妓子與老鴇,也僅是勤懇活著之人罷了。黎淵可是因為那樓中之人是賣自己皮肉的,所以便瞧不起了?”
鳳黎淵緩道:“非也。她們那般,也是為了活下去。若是要論瞧不起,也該是嫖客的邪心風流罷了。”
一聞這話,嵐桃花眉宇挑了挑,隨即輕笑一聲:“若是嫖客心無邪意,且不風流,那京都的眾多青樓,便是隻有關門大吉了。”說著,嗓音頓了頓,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世上,無論好與壞,能夠活下去的,能夠活得好的,都是該受讚歎之人。便是大奸大惡的貪官奸臣又如何?那也隻能說人家有本事呢!”
鳳黎淵怔了怔,默了半晌,才道:“沒想到桃花的思想,竟是這般獨特。”
嵐桃花道:“應該不是獨特,是奇怪吧!”說著,歎了口氣,又道:“我並非花滿樓老鴇的乾女兒,而是幾年前意外出手救過她,她便對我甚好了。今日在花滿樓內稱我是她的乾女兒,也是不願多生是非,能遮掩,便遮掩。那蕭世子,也不是能夠被輕易糊弄之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