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皇上昨夜下令放火,不就是想將瑞國太子及她一並燒死?”坐在一旁無聲無息了一夜的蕭世子突然妖媚一笑,那雙修長的眸子裡竟是隱隱帶上了嗤諷笑意。
“你是何人,竟敢對皇上這般放肆!”皇帝身邊的太監吼了一句。
蕭世子慢騰騰的站起身來,笑得妖媚不堪,他朝那太監望了一眼,隨即將視線徹底落在了皇帝身上:“華清殿失火,無論皇上是有意還是無意,大家皆是看著呢,瑞國太子與太子妃喪命於此,君國無疑是難辭其咎。嗬,皇上也該知曉,一旦此事傳出,君國這天下,也該亂了。”
皇帝身形一顫,差點不穩,幸得身邊的宦官小心的將他扶住,才免過一摔。
“去華清殿查看!”他忙朝立在一邊的一排排禦林軍吩咐,嗓音微顫。
那些禦林軍當即領命,但因在這華清殿外站了一夜,行動起來不免有些僵硬。
“你是何人?”皇帝這才暗斂神色,轉眸朝蕭世子望去。
“嗬,皇上連我都不認識了?我如今不過是身上沾了灰,皇上怎會連流夙都不認得了?”蕭世子挑高嗓音輕笑。
皇帝臉色驟然一變:“你是流夙?”
“是啊,蕭流夙!”蕭世子輕笑,嗓音仿佛毫無溫度,眸中的妖媚笑意,竟是比常日裡還甚了幾分。隻是不知,饒是如此,他眸子也隱隱泛著冷情與淩厲,令人不可直視。
“你怎在這裡?你爹爹蕭將軍也入宮了?”皇帝默了半晌,才緊著嗓音問。
蕭老將軍的姐姐,乃君國當今太後,也便是他的母後。隻不過蕭老將軍比太後倒是小很多,加之久戰沙場,而立之年才成親得子,如今他與這蕭將軍之子蕭流夙雖有幾分表哥關係,但卻因年齡相差太大,這蕭流夙對他倒是沒多大接觸,反而與太子倒是親近。
“沒有。我昨日是單獨入宮,與太子殿下於東宮小坐飲酒,不料飲酒中途,卻是有人來報說是華清殿著了火。我與太子殿下在此守了一夜,也疲了,加之昨夜一夜未歸,想必家父自是擔憂。”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待再出口時,話語更是懶散無波:“皇上,我便先告退了。”
說完,竟也是毫不顧忌皇帝是否應允,轉身便走。
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麵色微怒,這蕭世子他也是見過幾回,以前他在皇上麵前,雖說沒太大的恭敬,但好歹也不會太過放肆,而如今這蕭世子倒是膽大妄為,不僅在皇上麵前公然以‘我’字自稱,更是想離去便離去,毫無下臣之子該有的禮數。
“皇上,蕭世子藐視皇威,可要……”太監朝皇帝輕問。
皇帝伸手扶額,未待他說完便出聲打斷:“如今危急時刻,若是因蕭流夙而得罪了蕭將軍,朕得不償失!”
那太監怔了怔,隨即當即反應過來,眸色微微動了動,沒再言。
不久,鑽入華清殿內的禦林軍們倒是灰頭土臉的出來了,稱華清殿正殿有一具焦屍,而華清殿偏殿內,卻有兩具焦屍。
皇帝臉色更是一白,神色沉雜。
華清殿主殿內的焦屍,應該的瑞國太子鳳轅的,而華清殿偏殿內的兩具焦屍,其一應是瑞國太子妃的,其二是……
“當時華清殿起火,嵐相千金在主殿還是偏殿?”皇帝蹙眉問,嗓音極為的低沉。
“華清殿起火時,嵐相千金衝進了華清殿偏殿。”有禦林軍恭敬的答道。
皇帝身形一顫,足下踉蹌,站立不穩。他身邊的太監忙將他扶穩,急道:“皇上莫急,興許偏殿內的兩具屍體僅是瑞國太子妃及她的侍女的,嵐相千金應該逃出去了。”
皇帝臉色蒼白,顯然沒將太監的話聽進去。
大火密布,加之殿外又有大批禦林軍守候,若嵐桃花真逃出來了,又怎麼至今都沒人影?
他沉默半晌,眸色搖曳不定。
良久,他才按捺神色,隻道:“華清殿起火一事,不可傳出。一旦誰敢違令,誅滅九族!”
在場之人皆是渾身一顫,麵露驚恐之色。
皇帝伸手扶額,麵上露出了幾許複雜與疲憊:“金泉,扶朕回養心殿休息!”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又道:“秘密安葬地上那三具屍體,另外,即刻差人召嵐相與蕭將軍入宮!”
一場大火,將奢華大氣的華清殿全數毀滅,那傾塌且被烈火燒過的痕跡,無一不提醒著昨夜大火的猛烈。
華清殿起火一事,宮中上下禁言,是以,深宮還是原來的深宮,依舊平靜,隻不過這種平靜,就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寧然,令宮中上下皆是一片惶恐與壓抑。
瑞國太子及其太子妃死在了君國皇宮,一旦此事不能妥善處理,萬一瑞國舉兵來犯,這君國皇宮以及他們這些君國的宮奴,又豈有逃脫的機會?
此際的東宮,卻也一片寧寂。
太子一大早自華清殿歸來,聞說華清殿抬了三具焦屍出來,竟也沒顧上休息,複又跑至華清殿外親自屈尊降貴的驗屍。
當時在場的禦林軍及宮奴,無一不是震驚錯愕,隻覺一向精貴的太子殿下,竟是格外的反常。
太子驗屍良久,最後終究是慢騰騰的起了身,然而麵上的神色卻不如昨夜那般凝重沉雜,反而是眉宇間染了幾分難得的釋然,就如隱隱發白的唇瓣也勾出了一抹邪肆張揚的弧度。
“好生安葬這三具屍體!”太子臨走時朝在場驚愕的禦林軍們發了這句話,待太子身影離遠,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眸色起伏訝異。
然而待太子再度回到東宮,便一直在東宮主殿呆著,閉了殿門,任誰也沒放進去,卻也連正午的午膳都未曾用過。
楊妃心係太子,倒是親自端了午膳過去,在東宮大殿的門口壯著膽子央求良久,才得到裡麵太子的一句傳喚。
然而,待她釋然欣慰的端著午膳入得大殿,卻見太子正在案桌執筆輕繪,看似忙碌。
她將午膳放置殿中的大圓桌,隨即踱步至太子身邊,道:“殿下,聞說你未曾用午膳,既然是要作畫,也得用了午膳再……”話剛到這兒,眸光一垂,待見得畫紙上的女子時,她臉色一變,心底霎時一驚,最後連後話都忘了道出。
然而待她視線再迂回少許,卻見太子案桌旁還混亂的擺著多張畫紙,而那些畫紙之上,無一不是繪著同一女子的容顏。
刹那,楊妃臉色驟然一白,連帶眸光都有些不穩。
這時太子卻是轉眸瞥了她一眼,絲毫未將她黯然淒淒的反應放於眼底,隻道:“愛妃來得正好,瞧瞧本殿這畫技可有長進?”
楊妃按捺神色,雖心底已有漣漪起伏,但麵上卻是故作強笑:“殿下這畫技自然是精湛。嵐相千金的容顏,竟能被殿下繪出九成,看著著實逼真。”
太子勾唇一笑,眸中邪肆流轉。
他放下墨筆,伸手執起畫紙一觀,道:“愛妃倒是沒說實話,本殿這畫技,僅是平平罷了,若真嚴格論來,我僅將嵐相千金的容顏繪出了五成。”
楊妃眸中有黯然之色再度湧出:“殿下能為嵐相千金畫這麼多幅畫,便是殿下覺得僅將嵐相千金的容顏繪出了五成,但想必嵐相千金若是看到,也能欣慰至極。”說著,嗓音稍稍一低:“畢竟,太子似是從未替哪個女子作畫。嵐相千金倒是有福。”
“這倒是!”太子邪肆一笑,大方承認,隨即絲毫不顧楊妃再度黯了的臉色,僅是放下手中畫紙,長臂將楊妃一攬:“太傅近日可有愛妃聯係?”
男子強壯的胸膛將她圍裹,楊妃麵上的黯然刹那間消卻,不由欣喜的依偎在太子懷裡,側臉緊貼太子的胸膛,如實道:“父親昨日才給臣妾傳來家信。”
“哦,太傅說了些什麼?”他問得漫不經心。
楊妃嗖然紅了臉,囁嚅低道:“他,他讓臣妾好生伺候殿下,常日裡也多吃點……補藥。”
太子麵色微沉,但邪肆的眸子裡卻是滑過幾道嗤諷與冷意。
“看來太傅是盼著你替本殿生個孩兒了。”
楊妃麵色紅透,慌張羞澀的想要解釋,哪知太子卻笑道:“愛妃溫婉體貼,深得本殿心,讓你替本殿孕育孩兒,本殿自然歡喜。隻不過,如今事態危急,加之太傅也被父皇逐漸疏遠,若是要成就大業,此番還不是要孩兒之際。”
楊妃忙道:“臣妾自是知曉此際不是時候,殿下無須擔心,臣妾自會說服父親。”
“嗯!”太子點點頭,擁緊她,又道:“如今還有一事,你須得勸服太傅。”
“何事?”楊妃問。
太子勾唇一笑,附耳朝她言語,他嘴裡溫熱的氣息全數噴在了楊妃耳郭。
楊妃心猿意馬,心跳如雷,渾身全癱軟在太子懷裡,雖覺太子這要求令她有幾分難為,但卻似毫無拒絕之意,歡喜同意。
隨即,待她囑咐完太子用午膳後,她才麵露欣然的離去,然而待她身影徹底消失,太子卻是往身邊的座椅上一靠,邪肆幽深的麵上刹那間盈出幾道諷刺與嗤笑:“嗬,比起那朵桃花來,這女人,著實是蠢!”
說完,伸指執起桌上的畫紙,指尖在嵐桃的發鬢上摸了摸,神色卻是越發的深邃,麵上的笑容,也越發的詭異,就如猜透了什麼般,一切皆是了然於胸,勝算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