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門外停住,看著裡麵暖黃的燈火,聽著門縫裡傳出來的男子強忍住的低吟聲,尷尬得頭腦熾熱,抬起腳轉身就要走。
“你不進去看看嗎?”老黃叫住了我。
“這不好吧……這種事情……怎麼好打擾彆人呢?”我雖然沒有吃過豬肉,但是我聽宮裡的姑姑描述過豬是怎麼跑的,就在我和楊玄燁成婚的前夜得知。
“打擾?”老黃一哂。
“……”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嗎?難道城裡的人都這樣奔放嗎?老黃你怎麼還要問?
“穆淵受了重傷,你不去進去看看他?”
“啊!?”原來是我齷齪了,“額……我是怕我打擾到阿宣為他療傷……你看我自己還有傷,又笨手笨腳的……”
老黃看破不說破,臉上笑意不明,他推門時說:“進來了。”
屋裡,穆淵趴在床上,背是裸著的,他用下巴枕著手,阿宣麵對著床,手裡拿著一瓶藥粉在他身上搗鼓著,假使沒留意到他背部的那條半臂長的傷疤的話,很難不認為阿宣是在給他推拿捶背。
穆淵的肩上腰上有很多紅月中淤紫,最紮眼最觸目驚心的是那道刀傷,皮肉已經綻開,撒過藥粉後,汙血結成團,很是駭人。
我吸了一口涼氣,有點心疼起他來了,“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了?你這樣我很難跟師父交代啊。”
“就這樣那樣,然後就這樣了。”他很敷衍我,還說了一個很有道理的話,“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
凡是回避,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宣把藥瓶收了起來,微低著頭,話音是弱弱的,“怪我……他是因為我才受傷的。”
“噢——”我來了興趣,好生打量了他們二人一番,已經開始想象故事了。諸如花前月下英雄救美……但一想到穆淵受了傷,就隱隱有些擔憂了……
自打出宮後,危險仿佛就沒有停止過,先是我中了一箭再被人持刀威脅,而後是穆淵被人砍得如此嚴重,這一切事情的發生好像都是在遇見老黃之後。想來……就有些陰謀論了,不過當初老黃就是聘請穆淵當護衛來著,是護衛難免就得受傷。是我艸率了,財迷心竅就輕易賣了穆淵。
白天的時候我和穆淵就計劃好了要和老黃告彆,然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但穆淵現在傷得比我還重,拖著他一個傷員趕路實在沒人情味。分道揚鑣這一念頭就此打住了。
穆淵是在調查雪月畫舫一事時候為救阿宣受的傷,具體細節如何暫不得知,隻是幕後的肇事者如此膽大妄為殺人放火,充滿正義的老黃沒法袖手旁觀了。老黃那京都來的朋友也沒法袖手旁觀。
要說蕭縣地處的位置確實好,毗鄰京都,時時刻刻沐浴著皇城的春風。當老黃說京都的官兒過來蕭縣接手雪月畫舫一案時,我沒忍住,下巴不聽使喚,險些掉了下來。
上衙門前,老黃私下跟我說:“彆緊張,劉少卿是我的故交,不會為難你的。”
我更緊張了……你故交是少卿,你又是個什麼官兒?你身上究竟有多少東西瞞著我!
我沒敢問出來,老老實實地站在衙門大堂裡,戰戰兢兢地想著陳詞。我如此焦灼,倒也不是怕老黃是什麼達官貴人,而是怕他認識了不少達官貴人,更怕他認識皇室宗親。
“堂下可是王寶玉姑娘?”
那位年輕的官兒長得頗為英俊,一雙眼兒圓溜溜的,透著股機靈勁兒,看模樣,也不過是二十出頭。放在平時,我還能多看他幾眼,知道他是在京都當官後,便覺得十分掃興。
“為何不說話?”
“嗯……”我怔愣了一會兒,忽然間想起王寶玉是我行走江湖的花名,於是趕緊回話,“大人,民女剛在回憶雪月畫舫的火災。”
“本官看了你呈上來的陳詞,你說你是緋州城來的,家境一般,案發現場的穆淵是你異父異母……的兄長?”劉少卿停頓了一會兒,盯著手中暗黃的紙張,“因兄長愛慕雪月畫舫的花魁,為了阻止兄長見花魁一擲千金,於是去阻止,無意間聞到火油味,遂找好友黃晨熠、阿宣、穆淵包下了雪月畫舫開始了施救工作。”
我點點頭,上述基本真實,唯一不實的就是我鼻子沒那麼靈,沒辦法大老遠就聞到火油的味道。再者,火油是在老黃包下畫舫之後才出現的。
“如此看,本官要替許多人感謝你出手相救。”劉少卿表情變得十分嚴肅,那圓眼直直盯著我,“但……你們一夥人花重金包下畫舫,是不是你謀害小羨和王大刀在先,賊喊捉賊在後,為了隱藏自己,於是故意救人救火!”
這一質問震得我啞口無言!
我愣了一會兒,人還沉浸在劉少卿製造的嚴肅氣氛當中。乍一聽,劉少卿的推測很有道理,但凡是作案都得講動機。
我細想一番,想好了回話:“是老……黃公子他出的錢,那大人你不如問問他?”
“既然不是你出錢,那更利於你撇清嫌疑。”
我說:“那……既然是黃公子出錢,為何不問問黃公子為何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包庇罪犯可是大罪!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害人不利己的事情誰會做?大人,您覺得合理嗎?”
他一再逼問:“你且說了,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沒人做,那你還包下畫舫救火救人,是不是做賊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