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嬌聽他問起這個,一時又想到了那個沒買到的玉梳,她臉上閃過一絲遺憾,擺手道:“唉,彆提這個了,想買的東西沒買到。”
她這般說著,將那會兒發生的事兒同溫棠說了一遍。
溫棠聽她說走出城了,頓時又有些緊張,“怎麼出城了,沒事吧?”
“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沈嬌嬌笑了笑,她指了指後麵,道:“喏,就是那位公子送我回來的。”
她說著,回頭朝著自己身後看了一眼,隨即愣了住。
方才還站在不遠處的墨白此刻已經不在了,大抵是趁著她和溫棠說話時離開的。
臨國國都,右相府,日照璿題,光影交接之處溢彩流光。
墨白還捏著那把沈嬌嬌一直惦記著的玉梳,抬步跨上門前的台階,揮退迎上來的伏首低眉的仆役。
快步越過玲瓏雅致的樓閣水廊,徑直推開掩映在錦簇穠華間的鏨銀鎏金朱底落地長窗,矮身坐在楠木交椅上,傾身斜靠在扶手,支頤著下頜。
目光從案上列著的兩支插著時花的美人觚落到牆上正中掛著繪著山路鬆聲的四扇屏畫,濃淡枯濕之間,墨韻靈動衝然。
玉梳在他搭在椅背後的指尖裡翻飛,玉質瑩白透亮,卻遠比不的那隻寒玉無瑕。
目光下落,思緒卻一直停在沈嬌嬌解釋九言堂時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明江湖是非,辨天下黑白。”
墨白反複的在嘴裡咀嚼著這句話,輕笑一聲,宛如陽春三月冰融雪消,暖意之下潛藏著無窮寒涼。
他目光晦暗不明,舒身靠在椅背之上,仰頭看著夾在指尖的玉梳,最後不屑的冷笑一聲,隨手就將玉梳拋在一邊。
若是這是非黑白真是張口閉口就能明辨,那這世道哪裡還會有諸多冤假不平,難言隱晦。
他竟不知這臨國國都何時又多了這麼一個天真意氣的女人,居然真的相信這世界非黑即。
也不知她那九言堂能在這渾水中立足多久,不被侵吞的連渣滓都不剩。
而這時,緊閉的房門被敲響,房門一張一合之間,房中就多了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人,直直的朝墨白行了一個禮。
墨白冷了眸光,徐徐站起身來,負手立在來人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聲音冷厲,“宮中有消息了?”
來人說道:“陛下已經回到宮裡,明日便會上朝,還請右相做好準備。”
墨白頷首,臉上神色不明,“我知道了。”
那人隨即就離開,有如一道鬼影,來去無聲,徒留墨白一人矗在房中,反複斟酌著這個消息。
季臨楓離宮多日,消息不明,他接管朝事,同時探查他的行蹤,這才剛找出一點馬腳,人就急吼吼的回來了。
明日早朝,季臨楓定然不會放過針對他的機會,不過那又如何,帝相不和是滿朝皆知的事,他和季臨楓就沒有誰怕過誰。
墨白麵上一片漠然,反手揮袖掃落了桌案之上羅列著的那兩隻盛著鮮妍的美人觚,寬薄的瓶口墜地,發出一聲脆響。
墨白斂眸看去,眼中的陰鷙才平息一二,鞋底踩著綻放的花朵,轉身推門離去,留下這一地的狼藉。
對於季臨楓,墨白從來都是厭惡不喜的,或者說,隻要是季氏皇族中人,他都認為該死。
這種鐫刻在骨血裡的厭惡與怨懟,已經很難讓他理智的去麵對那樣一群高高在上的皇室親族。
而對於這次皇帝久不臨朝,而右相手掌權柄,權傾朝野,備受打壓的帝黨官員早已怨聲載道,就等著這麼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
好殺一殺右相一派的威風,也有人隔岸觀火看龍爭虎鬥,試圖趁亂得利,朝中早就是一片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