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那拉氏撫住胸口欣然道:“那妾身就放心了,雖說妹妹當時一時糊塗犯了不該犯的事,但妾身與她好歹姐妹一場,實在不願見她出事。至於王爺說彆院破舊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改明兒妾身讓人去修繕一番就是了,妹妹儘管已經是庶人,但好歹是從咱們雍王府出去的,不好太過虧待。不知……”她不動聲色地睨了胤禛一眼試探道:“禮了這麼久的佛,妹妹身上的戾氣可有化去一些?”
聽得這話胤禛頓時一陣苦笑,在椅中坐下撫額道:“你放心吧,她此刻連一絲戾氣都不會有。”
“如此說來,妹妹為佛法所感化,倒不失為一件事呢,可是為何王爺看著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迎著那拉氏不解的目光,胤禛沉沉道:“不是佛法感化,而是她……瘋了。就在數日前,突然發瘋,認不得人也分不清四季,隻日日抱著一個枕頭,將它當成那個早夭的孩子。唉,我讓狗兒明天去請徐太醫過來,希望他能有辦法醫治。”
那拉氏檀口微張,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神色哀慟地道:“想不到妹妹境遇如此淒慘,唉,妾身是失去過孩子的人,知道那種痛楚,當年若非有王爺在身邊撫慰勸說,妾身也幾乎撐不下去。唉,說到底還是妹妹當時年輕氣盛,見不得他人得寵,一時衝動而犯下彌天大錯,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往後就讓她在彆院裡好好養著吧。”
她抹了抹眼角的濕潤,想到胤禛後半句話,心中略有些不安,小心道:“妾身聽說瘋病是無藥可醫的,徐太醫會有辦法嗎?”
“不論有沒有總要試試。”在沉沉說完這句話後,胤禛打了個哈欠起身道:“很晚了,福晉早些睡吧,這鞋子晚個幾日也不打緊。”
見胤禛要走,那拉氏忙起身相送,待胤禛走遠後,她臉上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低頭盯著鋪有西洋進貢來的軟絨緙花珊瑚桌布上,那雙眼睛似要噴出火來。
“主子……”翡翠剛說兩個字就見那拉氏狠狠將桌布扯落,桌上那些個茶盞皆摔得粉碎,至於那個白玉提梁茶壺,則被三福眼疾手快給接住,不曾落得與茶盞一個下場。
“鈕祜祿氏!”那拉氏攥著手裡的桌布,恨得咬牙切齒,她不願提這個名字,卻被迫一次次提起。
當三福來告訴她,鈕祜祿氏已經如她所願發瘋的時候,她以為終於可以讓這個名字從腦海裡徹底消失,不曾想胤禛又來提起,彆院失火去看她也就算了,現在竟還要替她請太醫,胤禛,果然對鈕祜祿氏餘情未了,實在可恨!
三福將茶壺放到桌上,小心地道:“主子消消氣,其實王爺願意讓太醫去看就去看好了,據奴才所知,這瘋病是醫不好的,等治了一陣,王爺沒那耐心後自然會放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忘了瓜爾佳氏?!”那拉氏冷冷吐出這句話,“弘暉雖然是被李氏所害,查若非鈕祜祿氏教弘暉放什麼風箏,弘暉又怎會去蒹葭池,從而給狼子野心的李氏可趁之機?!此生此刻,我不想再見到鈕祜祿氏出現在雍王府中。”
康熙四十六年,她種在瓜爾佳氏身上的噬心之毒發作,可是號稱三日之後無藥可解的噬心毒居然沒要了瓜爾佳氏的命,隻是讓她在床上躺了半年。
自鈕祜祿氏被廢黜至彆院後,從未見胤禛提起過這個名字,今夜卻一再提起,這樣的態度令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