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康熙淡淡地說了一句,沒有再追問下去,轉而撫著雕成龍頭的扶手道:“那麼依你看來,信中所載之事有幾分真假?”
“依兒臣愚見,信中之事無一為真,皇阿瑪大可不必理會。”胤禛努力維持著聲音的平靜,“皇阿瑪是太子君父,身體發膚皆受之皇阿瑪,何況皇阿瑪早已定下太子為儲君,太子又怎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嗎?”康熙臉上浮起一絲莫名的微笑,起身慢慢踱到胤禛身邊,“照你這麼說,杭州地下那個兵器庫也是假的嘍?”
胤禛無語,隻默默地跪著,跪了許久,雙膝已由初時的微疼到如今的麻木,雙腿仿佛失去了知覺,然胤禛卻不敢挪動一下。
“太子……”康熙臉上的笑意在從鏤空窗格中照進來的冬日下淡薄如霧,下一刻有微不可聞的聲音在胤禛耳邊響起,“他已經當了三十四年的太子,人生有幾個三十四年,始終是朕擋了這條路。”
胤禛趕緊低下頭隻作未聞,然心中明白,憑著呈上去的兩件東西,一場關乎前朝乃至大清未來國運的動蕩已經無可避免……
在仔細問過他在杭州的大小事由後,胤禛退下,而就在他離開乾清宮後,一位布衣老者從後堂轉了出來,麵有所思,此人正是被稱為布衣宰相的方苞,被召入皇宮後一直隨侍禦駕,雖不為官,卻有議政之權。
“方先生,這件事你如何看?”康熙原本正與方苞說杭州地下兵器庫一事,之後胤祥求見,他猜測應為杭州一事,所以就讓方苞在後堂聽著,直到此刻才出來。
方苞取過書信看了一眼沉聲道:“上麵的字跡真偽,草民不知,但是印鑒卻是千真萬確,做不了假。”
康熙重重歎了口氣道:“太子……他當真如此迫不及待了嗎?朕原想著朕今年五十六,等再曆練個幾年,他可以駕禦住那幫大臣後就將大位傳給他,當了四十餘年的皇帝,朕其實已經很累了。”
方苞亦歎道:“皇上一片苦心,可惜太子不能理解,恕草民實言,觀太子複立之後的行徑,雖表麵上言行有度,但其本心卻比從前更驕躁三分。”
“私造兵器?私造兵器!”康熙驟然掃落禦案上的筆墨,強行抑製的怒火在這一刻憤然爆發,“朕對胤礽一忍再忍,甚至複立他為太子,而他就是這樣來報答朕的,是否在他眼中,大位遠比朕這個父親重要百倍千倍!”
他怒,但更多的是痛,親生兒子居然想要謀自己父親的反,怎能不令他痛徹心扉!謀反是殺頭大罪,難道他要手刃曾經寄予自己厚望的親生兒子嗎?
方苞默默不語,此事隻能交由康熙一人去決斷,旁人的任何插嘴都是多餘,所以適才不論是胤祥還是胤禛都未對太子處置有過隻言片語,胤禛甚至極力撇清書信與太子之間的關係。
前朝動蕩在即,王府後院之中亦不太平,胤禛始一回府,立時就有下人將消息傳到蘭馨館中,佟佳氏彼時尚未起身,自懷孕之後,她常感覺精神不濟,性喜貪睡,常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