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低頭看了他一眼,卻是道:“隻想問這個嗎?”
小寧子一驚,旋即帶著諂媚的笑容道:“果真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主子,奴才隻是有點好奇,年貴妃複了位,皇上又再許她協理六宮之權,主子您不擔心嗎?”
“本宮為什麼要擔心?”這一句話問得小寧子措手不及,不知該怎麼回答,正在吱吱唔唔間,那拉氏已然代他道:“擔心年貴妃會越到本宮頭上去嗎?小寧子,你管得倒是挺寬的啊!”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小寧子聽著不對,連忙跪地請罪,手掌抽離木桶時帶起的水滴滴滴嗒嗒滴在平整如鏡的金磚上,如透明的珍珠,映著落入殿中的秋陽,有一種蒙昧離奇的美麗。
小寧子暗悔自己話多,萬一觸怒了那拉氏將自己趕出內殿,那之前辛苦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泡影。不!他絕不要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他要出人頭地!
如此想著,小寧子腦子竟然一下子清醒了許多,伏在地上惶恐地道:“奴才隻是擔心主子,想那年貴妃跋橫無禮,無德無才,又屢屢冒犯主子,眼下複起,怕是……”
“怕她?”隨著這兩個字,連串的笑聲自那拉氏嘴裡逸出來,不是冷笑,也不是不屑,更不是憤慨,隻是單純的笑罷。
好一會兒,那拉氏方才止住笑聲,塗著一層淺金色丹蔻的手指劃過眼角,指腹染上了一層濕意,那是她笑出來的淚,“你真當皇上願意起複年氏嗎?”
難道不是嗎?小寧子這般想著,卻不敢說出口,隻是小心地抬起頭,用疑惑而卑微的目光看著那拉氏。
“年氏做了多少錯事,皇上心裡有數,降位禁足已是念在她家族與相伴多年的情份上法外開恩,若就此下去,年氏至少還能得個善終,現在怕是難了。”她彈一彈指甲,漫然道:“且瞧著吧,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見分曉了。她爬得越高,摔下的那一刻就越慘!”
她已經迫不及待期待這一刻的到來,相信……相信一定會很精彩。
聽到此處,小寧子終於忍不住試探地問道:“主子是說年貴妃早已失寵?她如今的複位更不是皇上本意?”
他有些發瞢,皇上乃是天子,天下之尊,竟然有人可以勉強他做不願的事?這……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前朝製肘重重,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那拉氏雖在後宮之中,但前朝事卻也並非不聞不問,對於年羹堯幾次三番上折請求複年氏位份的事有所耳聞。
功高,本是好事,但若功高震主,又恃寵生驕,那便是壞事了,所以她斷定,年家風光不了多久了,而沒有家族支持的年氏,自然會在這後宮中一敗塗地。
“不過……”手指劃過鬢發與戴在上麵的珠花,徐聲道:“不過本宮‘病’了這麼久,如今也該好了。”低頭見小寧子還跪在地上,涼聲道:“起來吧,往後少問不該問的事,三福就從不問這些,多學著些。”
“是,奴才知道了。”一提到三福,小寧子便滿心怨恨,他可沒忘記這位好師傅當時一心想要將自己趕出去呢,不過這樣的怨恨他並不敢表露在臉上,如今的他不論地位還是恩寵都不能與三福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