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悄然來臨,整個紫禁城裡開始有了些許不安的躁動,偶爾可以聽到一兩聲知了低沉的叫聲,像是在傳遞著彼此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
蘇沫茶端坐在一個石鼓上,兩隻手嫻熟地擺弄著石桌上的各種泡茶工具,目光顯得專注而平靜。周圍是一個彆致的小院,進出是一扇圓形拱門,圍著拱門兩旁栽植了兩片修竹,微風吹過,竹葉嘩啦啦地響動。修竹旁邊是一盆盆的山茶花,幾乎圍滿了整個小院。此時山茶花開得正豔,一朵朵、一簇簇,粉紅色的,嬌滴滴的仿佛富家的千金小姐。
蘇沫茶抬眼望了下四周,露出滿意之色,端起茶壺將兩隻精致的小茶碗倒滿,然後將其中的一隻送到對坐前,得意地說道:“二姐,我栽植的山茶花好看吧,其實養花可費心思了。”對坐上坐了一位二十出頭的女子,烏黑的頭發高高挽起,隻插著一隻碧玉簪子。一身紫色華服,靠近小腹的位置繡了一朵月白曼陀羅花。腳上套著一雙長腿官靴,襯托得人越發精明乾練。
那被喚作“二姐”的女子名叫“紫蝶”,聞言目光從滿院的山茶花中回落到了蘇沫茶臉上,仔細地凝視著她,像是在她臉上尋覓著什麼。蘇沫茶疑道:“二姐,你這麼看著我乾嘛?”紫蝶心裡像是有了結論似的,說道:“四妹,我發現我倆長得真的挺像的,特彆是眼睛,說不定我倆還真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呢。你看,你是孤兒,我也是孤兒。”蘇沫茶還以為她想說什麼呢,撇了下嘴道:“我倆本來就是姐妹嘛。你是我的二姐,我是你的四妹。接著剛才的話題,你看我這滿院的山茶花養得如何?”
紫蝶複又掃視了一下四周,點評道:“養得很好,頗為賞心悅目。可是二姐就沒有你這麼好的福氣嘍,掌管著十三衙門裡最輕鬆的尚膳監,隻要把萬歲爺和各宮娘娘們的膳食伺候好,就沒彆的事了。你不知道我的尚方監有多少麻煩事,成天就是查案。案子堆積如山,怎麼查都查不完。”
蘇沫茶端起小茶碗輕輕抿了一口,回味了一下才道:“彆跟我訴苦啦。我知道,二姐你比刑部尚書還忙呢。乾脆我明兒個奏請萬歲爺讓你把刑部也一塊兒兼管起來算啦。誰都知道,你可是咱大清朝的‘女狄公’呢,精於推理,斷案如神。”紫蝶端起手中的小茶碗作勢欲潑,蘇沫茶下意識地拿手擋著臉:“千萬彆!這可是武夷山的大紅袍,剛進貢上來的。可不能暴殄天物。”
紫蝶這才作罷,將白玉般的小茶碗放到嘴邊,緩緩抿入口中。喝完之後,蘇沫茶又給她的茶碗中續滿了。紫蝶拉了下蘇沫茶的胳膊,鄭重地說道:“四妹,跟你說件正經事。你就甘心整天待在尚膳監過著與世無爭、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日子?”蘇沫茶抿著茶,像是在思考:“難道這樣不好麼?何必非要學那些俗人整天你爭我鬥的,臨了臨了還不是一場空。想想就怪沒意思的。”
紫蝶的目光犀利起來:“你這點我可不讚同。眼下本就是大爭之世,紫禁城可是整個大清朝的權利中心。雖然你我都是孤兒,又是女兒身,談不上什麼光宗耀祖。就算是一介女流又如何,我卻偏偏要像那花木蘭一樣,在這紫禁城中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讓世人刮目相看。否則豈不是在人世間白走一遭啦。”
蘇沫茶望著她那犀利的目光,內心裡沒來由地顫了一下,試探著道:“二姐,你已經很出色啦!現在不光是朝堂之上,我聽說連民間都傳開了,都在議論十三衙門下轄的尚方監審案斷案比刑部還要厲害呢。”頓了頓,接著說道:“至於我啊,真的就胸無大誌。隻盼著能找到一位知我懂我的意中人,一起品品茶、養養花,過著平平淡淡的小日子。那我就心滿意足啦。”
紫蝶笑了笑,故意奚落道:“春天都過了還犯花癡呢。一個女兒家整天想著嫁人,也不害臊!”這句話倒真把蘇沫茶的臉說紅了。
姐妹倆正調笑著,忽見一人低著頭謹慎地走了過來,剛走到拱門旁見二人正在說話又停了下來。蘇沫茶一見是自己的屬下惠香,忙問道:“惠香,有事嗎?”惠香走上前幾步,躬身行禮:“啟稟兩位監正大人:總管大人剛傳話過來了,所有人員今晚酉時三刻在執事堂大廳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