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場雪有些姍姍來遲,一來就是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連著下了兩天兩夜,整個世界一片銀裝素裹。蒼穹之上依舊灰蒙蒙的,紛紛揚揚地飄落一片片雪花,仿佛整個世界的節奏也跟著緩慢了下來。
蘇沫茶坐在一輛寬大舒適的馬車裡,車廂裡放著一個三足火盆,裡麵的木炭燃燒得通紅,發出的熱量將整個車廂裡烘托得暖烘烘的。穆碩貼著蘇沫茶坐著,身上換上了一件紫色的棉袍子,領口一圈圍了黑色的絨毛。他認真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這隻步搖你戴真好看,我挑東西的眼光不賴嘛。”蘇沫茶下意識地摸了下頭上的步搖,笑道:“穆公子真是不簡單,誇讚彆人的時候,還可以不露痕跡地連帶誇讚一下自己。這個本領了不得!”
穆碩哈哈大笑起來:“讓蘇姑娘見笑了。你知道乾我們這一行的,眼光最是重要。稍不留神那些狡猾的商戶們就會把劣質的貨物摻和進來,讓我們賠個血本無歸。但購買這種女兒家的飾物,我還是第一次,生怕你不喜歡呢。如今見你戴得這樣好看,心裡估摸著你應該是中意的。所以就順帶自誇了一下。”蘇沫茶笑了笑:“誇自己還能講出這麼一大堆道理來。你穆公子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穆碩又是一陣爽朗大笑,望著身旁的佳人,他一時有些恍惚。自他六歲起,就被遴選進入了粘杆處,每日光是各種嚴酷的訓練就占了六七個時辰,腦子裡隻想著學好本領,好不辜負爹娘的期許。正式通過考核成為一名粘杆侍衛後,那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一個差事接著一個差事的執行。而且還要麵對其他粘杆侍衛的傾軋,時時刻刻要防備著敵人和自己人的明槍暗箭。他的內心裡一直繃著一根弦,讓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惡劣環境下,他步步為營、一步一個腳印接連提升,直至整個粘杆處的最高位置。即使已經功成名就,可他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懷大笑過,他的臉上永遠都是沒有絲毫表情。因為隻有這樣才會讓那些敵人們摸不清他的底細。多年的密探生涯,已經讓他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
然而跟這個女孩子在一起,他卻發現自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想笑的時候很自然地就大笑了出來,毫無顧忌。笑完之後,他覺得自己非常開心。這是他之前從未體驗過的。他開始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著這個女孩子,她到底有什麼特彆之處,竟然讓自己不自覺地發生了變化。
他與她隻是逢場作戲而已。跟她相戀也不過是自己的一樁任務而已。難道自己把持不住內心的情感假戲真做了嗎?腦子裡想到這一點時,他沒來由地一陣悸動,有些害怕。蘇沫茶對他內心裡的想法渾然不覺,見他突然不說話了,詫異道:“穆公子,你怎麼了?”穆碩回過神道:“沒什麼。我隻是在想趕了這麼久的路,待會兒到了花果園我們該吃些什麼。我看還是吃火鍋吧,這大冷天的。”
蘇沫茶道:“冬天吃火鍋再合適不過了。我當值的時候已在膳房裡吃了好幾回啦。”穆碩道:“那好,我來安排一下。”探出頭去跟外麵的家丁吩咐了幾句,接著就聽到幾聲駿馬的嘶鳴聲,估計是那位家丁提前跑去花果園裡準備去了。
透過簾子縫隙,可見外麵絮雪依舊在靜靜地下著,一點聲音也沒有,生怕驚動了大地上的萬物生靈似的。穆碩哈著手又重新坐了下來,說道:“蘇姑娘,你今兒突然來找我,我簡直高興壞了。著實體驗了一把‘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感覺。”蘇沫茶道:“前段時間雜事太多,根本就沒時間出宮。趁著下第一場雪,就想著去你的花果園看看。”
穆碩把手放在火盆上烤著,說道:“這個季節花果園裡也沒什麼風景。倒是花果園後麵數裡開外有座小山,山上種植了大量鬆柏,應該可以欣賞下的。”蘇沫茶欣喜道:“那太好了!從小到大我還沒在雪天裡去過山上玩呢。有時候真想在雪花漫天飛舞的季節去一趟泰山、華山那種地方,體驗一下‘雪花漫天飄,一覽眾山下’的感覺。”
穆碩接道:“雪花漫天飄,一覽眾山小!那風景一定美極了!等你有了較長的假期,我來幫你實現這個願望。”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馬車到了花果園。二人進了茅舍中,發現火鍋及幾樣白菜、蘑菇、凍豆腐、粉絲等配菜已經擺好了。
二人趕忙坐下,穆碩掀開火鍋的銅蓋,一股辛辣的味道撲了出來。是剛燉好的老鴨火鍋,各種五香、八嘎、紅辣椒飄在上麵,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二人立即開始動手大快朵頤起來,配著溫好的美酒吃了個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