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剛,誇洛給自己的身子下了“斷情之蠱”!“斷情之蠱”也屬於情蠱的一種,乃是用女孩兒家的經血、蜈蚣、蠍子、竹葉青蛇等多種毒蟲放置在一個器皿中,蓋上蓋子,九九八十一日後方可練成。“斷情之蠱”與“癡情之蠱”的功能截然相反,凡人一旦中了“斷情之蠱”,內心裡就會自行斬斷情絲。以後無論任外人如何千回百轉的愛你,也不能打動中蠱之人分毫。
誇洛在胤禟的愛與恨之間徘徊,仿佛陷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之中。她實在忍不了了,她要重拾自己的夢想,所以她才必須這麼做。
香爐中的線香已經燃燒殆儘,隻剩下一個微弱的紅點。誇洛喃喃道:“我心愛的人,再見了!我們要徹底永彆了!為了我的夢想,我要把你忘得乾乾淨淨!”她的心已經不再疼痛,不再傷感。隨著時日的加長,“斷情之蠱”的威力會逐漸顯現,直至最後即使心愛的人站在自己麵前,她也會波瀾不驚、冷若冰霜。
“緣從愛起,愛逐緣生。緣愛相纏,永無了澈。轉父為子,轉祖為孫,轉男為女,換麵改形,移名換姓。顛倒凡夫,認為真實,可怕可憐,大眾知之。”誇洛嘴裡默默念著,自己這會兒還會留戀他,是因為剛剛中了“斷情之蠱”,效力還沒有完全發揮出來。誇洛又在腦海中想起那個光風霽月的男子,猛然間,她的心生疼了一下。她知道,這是“斷情之蠱”在發揮作用,已經不容許她去想念那個人。
可是,她實在是忍不住。他畢竟是自己此生唯一動過情的男子。“一根棍一寸長,二廂情二滋長。三拍肩三笑喜,四手牽四眼連。天會老人不老,一見迷心跟到老。”誇洛默念著苗疆施蠱之人的話語,眼前依舊浮現著那個讓自己愛恨交加的男子。
趁現在還有時間,多想念一下他吧。待到自身的情絲全部被斬斷時,自己也就不會再想念他了。雖然自己人還在貝子府中,還有機會見到他,甚至還會和他有肌膚之親。但是他們的兩顆心之間已經相隔了萬水千山,永遠不可能再心心相印了。
誇洛的心子又是一陣刺痛,疼得她“哎喲”一聲,身子斜趴在地毯上。門外的瓔珞早已警覺,趕忙推門閃了進來,扶起她道:“姑娘,你怎麼了?臉色這般蒼白。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又說道:“我去稟報李管家,讓他請郎中來瞧瞧。”誇洛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說道:“不要去。這是我自己的事,郎中來了也沒用的。”
瓔珞隻得將她扶起來坐在椅子上,見她一隻手仍然按在心口部位,關切地問道:“姑娘,你到底怎麼了?想嚇死瓔珞嗎?”誇洛拉著她的手示意她坐下,道:“瓔珞,難得還有你陪著我。我從苗疆孤身一人來到京城裡,除了你家主子,就隻有你對我最好了。”瓔珞茫然道:“姑娘,怎麼好端端的說這些呢?”
誇洛拿手按著額頭,勉強笑了笑,道:“我真的沒事,歇息一下就好了。剛剛我心中住著的一個人突然遠走了,我一時念念不舍,所以就很難受。”瓔珞撓了撓頭,說道:“姑娘,我越聽越迷糊了。怎麼心裡還能住人呢?他要去哪裡呢?既然舍不得,為什麼不留住他呢?”被她一番連珠炮似的發問,誇洛不禁笑了出來,輕撫著她的臉頰說道:“傻丫頭,說了你也不懂。每個女孩兒長大後心裡都會住一個人的。你現在還不明白,那是因為你的心裡還沒住人。”
瓔珞恍然道:“姑娘,我知道了。你說的是不是心上人啊?嘻嘻!”誇洛笑道:“鬼丫頭!這麼小就知道心上人啦!”瓔珞說道:“姑娘,你心裡有了心上人是好事呀。可為什麼不把他留在心裡呢?”
誇洛起身打開閉合著的窗戶,望著遠處天際的一抹紅黃色的晚霞,默默地說道:“你問我,連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我的心裡原本就不該住人,原本就是一段孽緣,一場錯愛。如今已經到了緣滅時刻,他就要遠走天涯,消失在茫茫的天際之中。”說完之後,她又喃喃地默念起《碧苑壇經》中的句子:“一切大小精粗之物,一切遠近眷屬之人,一切內外邪正是非之事,一切聖賢三教儒釋道之法,一切經書文獻典籍之理,一切天地陰陽造化之妙,一切神奇元幻之術,一切清微靈寶全真道路。以至名山洞府,天宮聖境。以至七寶八珍,河圖龜瑞。及自己身心五臟六腑,齒舌精氣。山河大地,草木禽獸昆蟲。若念之所貪,意之所在,心之所想,神之所注,情之所戀,性之所喜,口之所欲,身之所樂,夢之所遊,悉係愛緣。有一存念,便遭牽惹,不能得清靜解脫之道,終為沉迷憂苦之徒。”
晌午過後,惠香在房間裡收拾自己的隨身衣物、日常用品等等,然後分門彆類地裝進包袱裡。再過一陣子,自己就要離開這座呆了十多年的皇宮了。畢竟是居住多年的地方,猛然間要離開還真有些舍不得。
正自傷感,隻見蘇沫茶拿著一個東西走了進來,在她麵前晃了晃,說道:“這是你被外放出宮的憑證,上麵有我義父蓋的印戳和簽名。”惠香接了過來塞進包袱裡,隨後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蘇沫茶貼著她坐下了,故作歡顏道:“怎麼了惠香,是不是舍不得離開我呀?怕以後吃不到我做的美食了?”
惠香笑了下,說道:“想著以後就見不著姐姐了,惠香舍不得離開。”蘇沫茶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慰道:“傻丫頭,你家不就在西直門北大街的兔兒胡同嘛。反正都在京城裡,我以後隻要出宮了就過去看你。”惠香“嗯”了一聲,說道:“那姐姐可一定要來哦。”蘇沫茶說了句“那是自然”,起身走到櫃子旁,打開了抽屜,從一本書裡抽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說道:“惠香,出宮後讓你家裡人給你說一門好親事,安安生生的過日子。這個就當是姐姐提前給的賀禮了。等到了大喜之日,務必要差人告訴我。我可是要去討杯喜酒喝的。”
惠香不好意思地道:“姐姐貫會打趣人。”蘇沫茶將銀票塞進她手中,正色道:“這可不是打趣你,我是說正經的。說心裡話,我要是能出宮早就走了。最近一段時間,步軍統領托合齊會飲事件越鬨越大,萬歲爺已經下旨拿問刑部尚書齊世武、步軍統領托合齊、兵部尚書耿額,還有牽涉其中的朝中官員多達三十多位。現在整個皇宮就是是非窩,早走早清淨。”惠香驚詫道:“天呐!這些人好像都是太子一黨的大臣。若是真把他們都處理了,太子黨豈不是要垮台了!”
蘇沫茶歎道:“那可不!隨著會飲事件越鬨越凶,牽扯出的太子黨成員就會越來越多。如今太子爺已經成了光杆太子,在朝中的勢力被嚴重削弱,處境堪憂啊!”猛然醒悟道:“你看你看,怎麼絮叨起這些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吧?我們走吧。”
惠香道:“都收拾好了。”說罷打開一個匣子,拿出了一枚步搖,道:“姐姐,臨行之前,送你樣東西。”蘇沫茶一看正是當年穆碩送給自己的定情之物,後來自己又轉贈給她的,算是給她一個寄托。蘇沫茶推辭道:“哪有送出去的禮物再拿回來的道理。你留著吧。”惠香執意道:“姐姐,聽我說一句。這是穆公子第一次送給你的禮物,寄托著他對你的濃濃情意。惠香當年不懂事,所以才收下的。如今惠香已過而立之年,世情世事也明白了幾分,自然要物歸原主的。何況,姐姐不是已經給了我一份豐厚的賀禮了?整整五千兩銀子,我現在可是個小富婆了呢。”
蘇沫茶見她一片赤城,是真心要把步搖送給自己的,也就收下了,輕輕撫摸著,有一股淡淡的涼意。惠香道:“姐姐,時辰也不早了。我該走了。”蘇沫茶放好步搖,起身道:“我送你出宮去。”當即喚了聲“來人”,門外進來三名小太監,已經各自提起了惠香打包好的包袱。二人出了房門並排走著,三名小太監低首跟在後麵。蘇沫茶說道:“惠香,出去後要是找著了合適的,記得帶來給我瞧瞧。讓我這個當姐姐的給你掌掌眼。”
惠香笑了下,說道:“那是自然。姐姐想賴也賴不掉的。”蘇沫茶望了眼身後拎包袱的小太監,低聲道:“惠香,穆公子已經答應我了,把你的名字從粘杆侍衛名單上除掉。以後你就不是一名粘杆侍衛了,而是一個普通人。從現在起,你已經恢複自由之身了。”惠香自然是欣喜萬分,說道:“多謝姐姐。為了我的事,穆公子算是破天荒了。這種事在粘杆處裡隻怕還是頭一回呢。不過,我還是隱隱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