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無論他走遍紫禁城的大街小巷,大清國的萬水千山,此生將決不可能再期遇自己的心上人阿離。
妙峰山位於京師以西門頭溝境內,以“古刹”、“奇鬆”、“怪石”、“異卉”而聞名。屬太行山餘脈,主峰海拔高達三千餘尺,山勢峭拔,有日出、晚霞、霧凇、山市等時令景觀和千畝玫瑰花,還有直隸省內規模最大的傳統朝聖廟會等。每到廟會時節,來上香的遊人摩肩接踵,乃是京師附近的第一大香火廟會。
紫霞一線天位於妙峰山西側,幾處獨立的景觀掩映於一條溝穀內,穀口兩塊巨大的山石擠靠在一起,遮天蔽日,隻留下一線的縫隙。兩塊石頭均有名字,一塊叫“猿人石”,另一塊岩石為“神來石”。由於沒有其它特彆的景觀,所以來此處的遊人相對稀少。長此以往下去,倒成了一個清淨去處。
溝穀的一處山坳裡,立了一座新墳包,黃色的新土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顯眼。墳包上插著一根引魂幡。引魂幡是用一幅三尺多長的紅布,上端鑲一塊三角形黑布幡頭,紅布撕成三幅,中幅寬,邊條窄而略短。下邊鑲上五指狀黑穗,中幅下邊鑲鋸齒狀黑穗。
墳包的“門臉”位置立了一座石碑,上麵卻空無一字。蘇沫茶著一身雪白的素服跪在石碑前,身後站著穆碩,二人皆是神情默然。蘇沫茶化著紙錢,右手握著一個細腰酒瓶,喝了一口,沉聲道:“穆碩,你知道嗎?我是在城南的亂葬崗的死人堆裡扒了小半個時辰,才找到大姐的屍首的。聽人說那個地方專門丟棄死囚犯的屍體和宮裡暴斃而亡的宮人們的屍體。找到屍首的時候,大姐渾身肮臟不堪,已經不成樣子。幸好天氣涼,屍首沒有腐爛。大姐的屍首就跟著那些腐敗潰爛的屍首摻和在一起。大姐那樣一個遺世獨立、品性高潔的女子,卻死在了一片汙穢裡。你說他們為什麼那樣狠毒?連一個弱女子都不肯放過?太子黨不是已經徹底倒台了嗎?他們的陰謀不是已經得逞了嗎?為什麼還要趕儘殺絕?”
穆碩依然是表情默然,盯著麵前的無字石碑,答道:“如果將來四爺黨倒台,我的下場會比你大姐慘一百倍。她好歹還有一具囫圇屍首。隻怕我到時候連屍首都沒有,會被八爺黨的人挫骨揚灰。”
蘇沫茶扭過頭望著他,麵露驚恐之色。穆碩道:“我說的是事實。朝堂上的權力之爭遠比戰場要血腥百倍。大清國最慘絕人寰的戰場就在乾清宮內。人一旦進入了乾清宮裡,就不再是一個正常的人了,而是一具具權力控製下的行屍走肉。他們為了獲取更大的權力、無上的尊榮,開始武裝到牙齒,互相撕咬,互相爭鬥,互相拚殺。權力之間的爭鬥是最原始的,卻也是最殘酷的。”
蘇沫茶又喝了口酒,給麵前的火堆又添了一遝紙錢。穆碩說道:“你三姐的死因有些眉目了。據我手下的粘杆侍衛稟報,流放隊伍進入山神廟躲避風雪時,有一位上山撿柴的老伯看到了一隊人馬。有馬車還有十多個人,都帶著刀。那老伯害怕就趕緊溜了。可以肯定流放隊伍就是被這夥人殺害的,然後放火來了個毀屍滅跡。”
“這夥人是誰?”蘇沫茶一頁一頁地放著紙錢,看著紙錢在火光中顫抖。穆碩的目光飄向了遠處,道:“是八爺黨的人。那老伯開溜之前看到了馬車上下來了一個人,是一名女子。由於相隔比較遠,他也沒看清楚長相。但是據他描述那名女子長相很美,從身形判斷應該就是你的二姐紫蝶姑娘。後來我又去宮中調查了一下,發現紫蝶姑娘那幾日剛好離開了京城,說是出宮辦一樁案子去了。”
蘇沫茶心一慌,失手碰翻了火堆旁邊的酒瓶,酒水嘩嘩地流了出來。“又是她?我的好二姐。”話音剛落,忽聽一個聲音接了上來:“四妹,你喚我做什麼?”隻見紫蝶一人拎著個食盒施施然走了過來。蘇沫茶緩緩起身,拎著手裡的酒瓶子灌了口酒,衝穆碩道:“穆碩,麻煩你先回避一下。我與我二姐有話要說。”穆碩看了眼蘇沫茶,複又看了眼紫蝶,向山坳外麵走去。
待穆碩走到紫蝶身旁時,對方低首致意:“紫蝶見過穆首領大人,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呢。”穆碩禮貌地點頭致意,想了想說道:“確實是初次相見。不過,以後見麵的機會應該會很多。我先告辭了。”人緩緩向山坳外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