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一詞的本身,泛指群山環繞,形勢險峻,易入難出之地的意思。但是監獄這個東西的本身起源,可以追溯的曆史就相當多了。有史料記載,夏朝的監獄叫做夏台,屬於中央監獄的名稱,那麼一般的就叫做圜土,商朝時期叫圉,這個字是甲骨文中出現的,意思就是獄。待到周朝以後雖然也念圜,但更多的是“囹圄”的意思。
十三衙門所設的秘密牢房位於刑部天牢的第二層,統稱“地牢”。整個地牢布局呈“呂”字型結構,靠裡的一個小一些的“口”字統共有一百多間牢房,全部歸十三衙門使用。相對於第一層的牢房來說,秘密牢房加強了獨立性、私密性。而且牢頭和牢子的人選都是由十三衙門親自挑選,沒有總管大人的手諭,外人根本無法進入這個秘密所在。
也不知道具體時辰,紫蝶在心裡盤算著總共吃了幾餐飯食,估摸著自己已經被關押五六日了。期間除了每日給自己送飯的牢頭敬保,再也沒有來過任何一個人。仿佛全世界都將自己遺忘了似的。
小木桌上的油燈依然昏昏沉沉地燃燒著,燈光凝滯。紫蝶坐在地鋪上,眼神空洞地望著牢房四周,好像已經逐漸適應了周圍的環境。彆的還好,可就是想他想得厲害。而且心裡一動想他的念頭,心子就疼得厲害,好像被人撕扯著一般。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想必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他在想方設法營救自己嗎?
不過,紫蝶很清楚,自己估計很難走出這間牢房了。可她心裡存著一個奢望的念頭,能夠在粉身碎骨之前再見他一麵,訴說一下離彆的話語。然而估計也很難實現了。
紫蝶伸手撫摸著胸前佩戴的一件物事,扭了扭脖子,見燈焰忽閃了一下,接著聽到了低沉的腳步聲。憑自己的耳力,可以聽出其中一人是牢頭敬保。另外還有兩個人,一個腳步聲有些熟悉,但紫蝶拿不準。另外一個就完全是陌生的腳步聲了。紫蝶垂下了右手,乾脆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聽到了敬保打開門鎖的聲音,然後恭敬地道:“總管大人,這邊請!”紫蝶眼一睜,見魏珠手持拂塵緩緩踱著步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心腹小德子。小德子手裡端著一把太師椅,放在了魏珠身後。紫蝶起身施禮:“紫蝶參見總管大人!”魏珠端坐在太師椅上,說道:“你們都下去,咱家要跟紫蝶姑娘單獨聊聊。”敬保、小德子躬身道:“嗻!”隨後都退了出去。
魏珠擺手道:“紫蝶姑娘,你也坐吧,咱家跟你聊聊。”紫蝶重新坐到了地鋪上,開了口:“總管大人,如果是讓我揭發八爺黨的事,還請免開尊口。背信棄義的事我紫蝶做不出來。”魏珠依舊是麵帶笑容,讚道:“不愧是尚方監的統領,就是心思通透。咱家還沒有開口,就知道咱家想說什麼話了。”
紫蝶沒有再搭言,扭頭望著小木桌上的油燈。魏珠將手中的拂塵碼好,打橫放在腿上,隨即用一種舒緩的語氣說道:“紫蝶姑娘,你我好歹同僚一場。咱家勸你要認清現在的形勢。皇上已經龍禦天下好幾年了,皇位日趨穩固。你們八爺黨已經翻不起什麼大浪了。如今十皇子、十四皇子分彆被禁錮於遵化、張家口,就剩了八皇子、九皇子二人,他們還能翻出天不成?就算他們有孫猴子的七十二變,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紫蝶依舊盯著小木桌上的油燈,對他的話語充耳不聞。魏珠顯得並不著急,而是繼續說道:“咱家就跟你明說了吧。皇上是不可能放過他二人的,所以你紫蝶戴罪立功的機會就來了。隻要你寫折子檢舉他們二人,那就等於立了扳倒八爺黨的頭功。到時候咱家再在皇上麵前替你美言幾句,說不定你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外麵現在可是春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到時候你還可以做你的尚方監監正,做你的‘女狄公’,為大清王朝繼續效力。”
最後一個“力”字說完,魏珠的話語戛然而止,牢房裡重新歸於了寂靜。紫蝶扭過頭望著魏珠,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總管大人,您就彆在我麵前口若懸河了。新帝連自己的親弟弟十四皇子都不肯放過,更何況我呢?我對眼下的形勢早就看透了,其實我早就看透了。先帝於暢春園駕崩的前夜,我一個人在暢春園的北門等候。那一刻,我就已經預感到八爺黨要敗了。就算我帶頭揭發了八爺黨,新帝也照樣不會放過我的。”
魏珠起身站了起來,上前幾步說道:“紫蝶姑娘,這點你就錯了。雖然這麼多年來你暗中襄助八爺黨處處與四爺黨作對,但新帝對你是又愛又恨。恨你的陰謀詭計,也愛惜你的才華。隻要你能夠棄暗投明效忠雍正王朝。咱家敢擔保,新帝會對你網開一麵的。畢竟新朝初建,百廢待興,缺的就是像你這樣的人才啊!”
“人才?”紫蝶嗤笑了一聲,道,“總管大人抬愛了。紫蝶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人才,不過是儘心辦好差事罷啦。”魏珠方欲再言,紫蝶打斷他,截口道:“魏總管,我勸您就不要浪費口舌了。就算您把天說個大窟窿,我也不會背叛八爺黨的。我紫蝶這輩子擇人要從一而終,事主也要從一而終,絕不會再另投第二個主子!”
魏珠搖了搖頭,歎著氣道:“紫蝶姑娘,你說咱家好話說了一籮筐,你怎麼就油鹽不進呢?”見她依然麵露決絕之色,魏珠甩了下手中的拂塵,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咱家不念同僚一場的情誼了。”衝門口的方向喊了聲“來人”,隻見小德子帶著四名虎背熊腰的侍衛閃了進來,全部躬身而立。
魏珠手拿拂塵指著紫蝶,說道:“將犯人紫蝶押入審訊大廳。”小德子道了聲“嗻”,手一揮,兩名侍衛上前就要拽紫蝶的兩隻胳膊。紫蝶麵色一怒,掙開二人,厲聲道:“我自己會走!”說罷起身直接向牢門口走去。魏珠乾笑了一下,彆著手悠哉悠哉地走在後麵。
審訊大廳建在“口”字型中央位置,是一座圓形呈糧倉狀的房間。眾人走過一截甬道,又拐了個彎就到了審訊大廳門口了。門口侍立著一名侍衛,趕忙躬身推開了精鋼鐵門,幾人魚貫而入。
審訊大廳正中間立著一根鐵柱子,烏黑油亮,足有一抱來粗。角落的鐵架子上放著幾百種分門彆類的刑具。大的,小的,尖的,圓的,帶勾刺的,帶鋸齒的,花樣繁多,令人不寒而栗。鐵柱子旁邊燃燒著一口大鐵鍋,裡麵裝著大半鍋沸騰的牛油,明黃色的火苗子四下亂竄,像是禁受不住這審訊大廳裡的陰森氣氛。
魏珠抬頭望了眼七尺多高的圓形鐵柱子,轉而望著紫蝶道:“紫蝶姑娘,這個地方你比我來得多,這裡的刑具你了如指掌。咱家擔心你那嬌滴滴的身子骨吃不消啊。現在回心轉意還來得及,再遲了可就比挫骨揚灰還要慘烈。你是個精明之人,咱家勸你要想清楚。”紫蝶淡淡道:“多謝總管大人關心。紫蝶雖是女兒身,卻也不懼這些。動手吧!”魏珠饒有興趣地望了她一眼,口中的牙齒互相咬了一下,衝身後的小德子道:“小德子,接下來就看你的啦。咱家有些乏了,坐下來歇息一下。去給咱家泡杯熱茶,剛才說了一堆話口乾舌燥的。”
小德子道了聲“嗻”,擺了下手,一名侍衛快速退出去泡茶去了。魏珠走了幾步,在一把椅子上端坐了下來。小德子當即吩咐兩名侍衛將紫蝶用鎖鏈鎖了,吊到了鐵柱子上,雙腳距離地麵有兩尺來高。魏珠歎息著搖著頭,見剛才那名倒茶的侍衛已經進來了,雙手奉上了一杯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