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我倉皇收拾好滿臉的淚,跳下去。站在門外的是喬淩輝,他滿頭滿臉滿肩都是雨。
我半張著嘴巴,好久沒說出一句話,他也是,那樣詫異的看著我。他一定是習慣了我職業形象,卻被現時的我搞蒙了。我醒過神,倉皇著說了聲“喬總對不起。”咚的關上了門,用最快的速度換上被蹂躪了一夜而滿是皺巴的棉睡袍,衝進衛生間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梳理像一筐亂草又被眼淚弄的濕噠噠的頭發……
再開門,喬淩輝的眼裡,已等的有了寂色,仰著頭,用打量的姿態,進了客廳,我請他坐,他將修長的兩手交叉在一起,說:“不要坐了,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正好今天公司事不多……”
他嘟嘟噥噥說天氣是這樣惡劣,一路上他看見很多人站在雨裡苦苦等計程車……
我低頭不看他,他全身濕透的樣子讓我很內疚,他在德國長大,嚴謹成性,很少開玩笑,從不說謊……
我的謊言,已導致了後果,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取得他諒解。
我叫了聲“喬總”,聲音小心而謹慎,他抬著眼皮看我,嘴角有一絲笑。我鼓起勇氣說我不需要去醫院。
他又笑了一下,無聲的,用嘴角,然後看了看沙發說:“好吧,你可以不解釋,難道不請你的客人坐一會兒嗎?”
我就頂著紅腫的眼泡笑了,將沙發上的抱枕歸攏到一處,喬淩輝輕輕的坐下去的姿勢,好像沙發上埋藏著機關。
他飲了一口咖啡,開始打量我的客廳,神采奕然,仿佛我不曾以謊言騙他,還說了些寬慰的話,就起身告辭。
我送到門口,空氣陰冷潮濕,我用一隻手握住另一隻手的手指,望著他寬碩的背影,低聲說:“對不起,其實今天是我生日。”
他是我的上司,扔下繁忙的公務,在一個下著大雨的上午惦記著臥病在床的下屬,令人動容,我想,我應該坦誠一些,哪怕隻坦誠一部分。
喬淩輝愣了一下,用德語跟我說了生日快樂,就消失在雨裡。
我站在門外的姿勢漸漸變傻,再後來,我就被一陣風關在了門外,彼時,我的樣子很可笑,身上是優雅套裝,腳上及拉著拖鞋。
鑰匙不在身上,口袋沒裝一分錢,手機在客廳的茶幾上,防盜門堅固的令人發狂,這個生日的早晨,絕望的讓我想拒絕呼吸。
在我淚雨滂沱的時候,喬淩輝抱著一大束鮮花出現了。
他為我依舊站在門口而驚詫,我張開嘴巴,斯文掃地的大哭:“我把自己鎖在外麵了。”
喬淩輝將鮮花塞進我懷裡,神色隆重的說了生日快樂,才垂著兩手,試探著推了推門,得出重大結論樣的說:“是個問題。”
他躊躇了一會兒,就到樓下車裡拿工具箱去了。我不知是被他一絲不苟的表情逗樂了還是被懷裡的花香熏美了,反正,在這個陰雨連綿的早晨,我站在門口,等待我的上司用他嚴謹的德意誌機械精神,將拒我與門外的鎖給攻克嘍。
他像阿裡巴巴打開寶庫一樣打開了他的工具箱,他像一隻大熊彎著笨拙的腰,卻手腳靈敏的在我的門上敲敲打打,期間,有人探頭觀望,看見我的傻笑,還有一個碩大的男人正在心甘情願的為我折腰。
他的樣子讓我忘記了悲傷,在叮當作響的碰撞聲中,傳來一聲熟悉而肅穆的咳嗽,我們看見拎著精美禮品盒的簡玫,站在不遠處,用揪成一團的眼神看著我,一聲不響的看。
我和喬淩輝的表情都有點不自然,我們看著她,臉上帶著訕訕的笑,好像做了虧心事,被堵了現形。
簡玫臉上,也是這樣的表情,她痛苦的凝視著我們,好像在說:“你們終於是沒有辜負了我的擔心……”
她用沉默的眼神來懲罰我們漸漸不知所措的良心。
這裡很靜,簡玫雨傘上有滴答的雨水落下來。
我向前走了一步說:“簡玫,事情是這樣的……”
簡玫突然埋下了頭,默默地走到我身邊說:“我登錄QQ時發現今天是你生日。”她把禮物塞進我手裡,說,生日快樂。
我說謝謝,簡玫擁抱了我,我突然有種錯覺,她想伏在我肩上痛哭一場,我求救似的望著喬淩輝,他也求救似的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