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程漁的眼睫微動,眼波氤氳着寒氣,諷刺一句:“做夢!”
他手中的崔榆林露出燦爛笑容:“漁哥兒,這可說不定啊!乾坤未定,事事皆有可能。”
程漁不信乾坤,他表哥一身兼陰陽,掌八卦,定過的乾坤沒有一次是對的。
他懶得與崔榆林爭口舌,問了另外一件事。
“蠱,你是怎麼下到魚娘身上的?”
崔榆林喜歡程漁的眼神,他站的地方比程漁要高,低頭能瞧見程漁艷紅色的唇。
那麽艷麗的紅,過了這麼漫長的歲月還是那麽鮮艷。
他的心情很好,比從冥府牢獄脫困時的心情還要好。
崔榆林道:“這件事還要從你去西庚開始說起……”
程漁可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聽崔榆林廢話,他丟開崔榆林:“我不想聽你說廢話!”
崔榆林感到有些遺憾,他無奈地聳了聳肩:“好吧,那我長話短說,這蠱是魚娘自己下的。”
程漁:“不可能!”
崔榆林的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唉,我想說原因,你不想聽。我說了結果,你又不信。漁哥兒,你要我怎麼辦?”
他苦惱地攤開手,解開襯衫的袖扣,露出一個紫色的印記。那印記是蠱術成功的標誌。
除了印記之外,還有一個金色的鐲子也出現在崔榆林的腕間。
那金鐲的款式與程漁手上的一模一樣。
崔榆林一副很大方的樣子,說“不信,你可以自己摸一摸,是不是魚娘的魂素。”
程漁的眼睛看到那個金鐲子時,已經相信了一半。那是魚娘及笄時,程老將軍特地求人打造了一對金鐲子,送給魚娘做禮物。
那一天晚上,魚娘非要把其中一隻送給了他,說這金鐲只給她最喜歡的人。
程漁閉上眼,還能感覺到印記上面殘留着魚娘的靈魂印記。
這種印記只有施法者自己施法才會顯現。
這個法術是程漁從一個被俘虜的南疆巫師那裡學來,也是他親自教授給了魚娘。
他記得那日問過魚娘:“你學這個幹什麼?”
魚娘繃著臉不回答,只說:“阿兄你教我就是的,我又不會學那南疆人害人。”
他當時沒有多想,以為魚娘對這個好奇,便教授了她。
沒想到,程漁是真的沒想到,魚娘是為了崔榆林。
程漁一時感到後悔,明明那日覺察到魚娘的情況不對,為何不多問一句。
他閉上眼,腦子裡魚娘的身影漸行漸遠。
其實,不是沒注意到,而是當時只顧着報仇,根本沒去管魚娘的事情。
那些年,魚娘是怎麼過的?
程漁一點也記不起來,好像他見那兩個從南明城救回的姐弟也比見魚娘的次數多。
他作為兄長,對妹妹魚娘一直很放心。
妹妹從小就比他優秀,無論是身體還是能力,就連乖巧、懂事也比他好的多。
他們一同外出,收拾爛攤子的都是魚娘。
那個堅強的少女,懷着滿心的愧疚,什麼好的東西都要留給自家兄長一份。
她怨自己從娘胎里搶走了阿兄的健康;
她怨自己沒能保護好程家,保護好大父;
她怨自己愛上了害死阿兄的仇人。
這麼多的怨氣在心裡,人怎麼能好好活着呢?
程漁從悔悟中醒來,似乎明白了一切。
他道:“你那個時候是不是被程家除了名,被族老賜了毒酒吧?”
崔榆林有些受寵若驚,他道:“你知道我的事?”
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仇人的悲慘下場,不編纂成冊每日研讀就算是他程漁寬宏大度了。
程漁終於解了心裡一個惑,往壕溝的盡頭走去。
崔榆林跟在程漁的身後,不時地問着無趣的問題,試圖與程漁交談。
他說了很多,就一個問題讓程漁感了興趣。
程漁停下腳步,望着身後丟了西裝,只穿了襯衫和西裝褲的崔榆林,一時有些恍惚,像是看見了崔安瀾。
平時,崔安瀾也是這種精英貴族氣的打扮,逛個超市都能惹一堆女孩子搭訕。
崔榆林見程漁恍惚,又重說了一遍:“漁哥兒,真的不想知道我是怎麼從冥府逃出來的?”
這話打斷了程漁的回憶。
程漁其實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他更對崔榆林被族老賜死,被關進冥府牢獄的事感興趣。
他問:“你到底幹了什麼,才會被關進冥府的地獄之中?”
那裡只有窮凶極惡之人,才會墮入地獄。
這話好像戳到了崔榆林的痛點,他臉上溫柔的笑容瞬間消失。
程漁這下子心裡舒服了。他見崔榆林這個模樣,也不像會說出口,便繼續向前走。
他一邊走一邊故意刺激着崔榆林:“這件事情很難啟口嗎?看樣子,你是幹了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啊!吶,崔榆林,你要是告訴我,我也允許你問我一個問題,如何?”
這話只是程漁隨口一說。
可身後卻傳來了一句:“他們說我觸怒了老祖宗,不忠、不孝、不悌、不禮、不廉、不恥……”
程漁一怔,這罪過也太莫須有了,崔榆林是何人?
他是第一個將崔家變為學閥的家主,是關隴軍事集團的八佬之一,是新朝太子最欽佩的老師。
崔家因為他一躍成為頂級世家。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