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岸行出去足有兩個時辰,回來時,帶了許多水酒與熟肉。菊猶存一看到,不禁笑道:“郭少爺還真是體貼,我的確早已餓了。”
郭岸行看他一眼,一陣惡心,丟給他幾塊肉,一些酒。去喚醒了郭湘婷與梁蘅,與大家一起吃。程安瑩食不下咽,也被勸著吃了一些。端綺昏迷未醒,隻喂進一些水,但看她麵色安詳,想來不似方才那般痛苦,郭岸行與桑彪心裡也好受多了。
吃過喝過,眾人默默無言,雖然彼此警惕,但疲累至極也都胡亂休息了一會兒。不覺間,天已亮了。郭湘婷睜開朦朧的睡眼,看到天亮了,不由得想:“這是第二天了,還有一天大哥就會來了……他會來嗎?”她搖搖頭不讓自己想,閉上眼睛又睡,忽然想到——竹子靖也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連忙又安慰自己,不會的,不會的……
伴著這種僥幸心態,她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許,忽然聽到鬆柏年叫道:“姓郭的,你休息了足有四個時辰了,快來治好我三妹!”她嚇了一跳,睜開了眼睛。
郭岸行緩緩睜開眼,伸出手去。鬆柏年冷哼一聲,從懷裡一掏,丟了一粒藥過去。郭岸行接過藥,小心地給端綺喂下,又望著程安瑩道:“拜托程姑娘了……”
程安瑩見他一臉擔憂與肯求,仿佛這世上能救端綺的便是真菩薩,比之於梅祖芳,心裡一酸,重重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兩邊的人,耗費一個時辰救人,再各自休息四五個時辰,劍拔弩張全被埋藏在“等治好”的種種心理之後。這個小屋之內,坐著一個麵色如生的死人,還有一群都有可能變成死人的活人,屋外的樹林之內又包圍著殺機暗藏的“黑鬥篷”。緊張的時光是那樣難以流走,令人簡直不敢去想以後——因為,極有可能沒有以後……
這一天深夜,鬆柏年又提醒郭岸行道:“你已經又休息夠了五個時辰,快過來治好我四弟!”他照樣掏出一枚解藥,丟了過去。
郭岸行接了藥給端綺服下,拜托了程安瑩之後,卻沒有替竹未離解毒的意思。鬆柏年喝道:“你還想耍花招?”
郭岸行道:“你們現如今有四個人,我們屋裡的人,加上外麵的人尚且不是對手,待我治好了竹未離那就更加不是對手,誰能料到你們到那時會做什麼!”
鬆柏年冷笑數聲道:“那時的確是說不準,不過這時你若不治好他,我一定會殺了你們!”
郭岸行道:“既然終不免一死,就不能讓我等竹姑娘醒來,跟她說幾句話,也好……也好了了我一樁心事……”
梅祖芳笑道:“倒也是個多情的,那便成全他吧!”
郭湘婷卻不甘心他們“終不免一死”,想要說外麵圍得都是我們的人,表姐也在不遠之外,一定又派了人來救我們之類的。郭岸行仿佛已聽到她未出口的聲音,抬起頭來,隔著竹端綺與程安瑩向她使了個眼色。郭湘婷心裡微喜,想哥哥必然是已有什麼計謀。
梁蘅懵懂未知,隻看到了表麵上的安靜,悄悄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走啊……”
“很快就可以走了!”郭湘婷因為哥哥那未知的計謀,卻隻能在心裡暗暗驚喜,便趁著說話時,在語氣裡表露一些。
過了一會兒,端綺終於睜開了眼睛。鬆柏年立刻道:“姓郭的,你快過來!”
郭岸行道:“我要跟竹姑娘說幾句話……”
鬆柏年冷哼一聲道:“誰耐煩聽你說話!三妹!”蘭芷因會意,手一伸,紅綾飛出,眾人未來得及防備,紅綾已卷了梁蘅而去。梁蘅被抓住,便又哭鬨起來,蘭芷因好不耐煩,拿紅綾握了他的嘴。梁蘅“嗚嗚”幾聲,便沒了動靜。
郭岸行大驚道:“你們把他怎麼了?快放下他!”
菊猶存冷笑道:“你就是給臉不要臉,要你治好我四哥,你就應該快快治好!我這個三姐最沒有耐性!哪個小孩子不哭,哭了你哄一哄便好,居然就給迷暈了!”
端綺神智剛清明就聽到這些,急得道:“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一個小孩子……”
蘭芷因紅唇一抿,露出一個嬌笑,然而這個笑隻屬於豔麗的嘴唇,與紅色斑痕褪去,又變得死白死白的臉毫無瓜葛。“放心……我這紅綾上的香味,隻是安神的。他一個小孩子,所以一聞便睡了。”她說著向菊猶存一瞥,“我的確是沒有五弟會照顧小孩,不過,我一定不會將他弄丟了。”菊猶存冷笑不語,梅祖芳拿扇子輕敲他的手背安慰著。
鬆柏年又道:“姓郭的,你還不快過來。”
郭岸行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那讓我給竹姑娘倒一碗水喝……”他轉過身,從灶台上拿了一隻空碗,將自己帶來的水倒了一碗,端到端綺麵前。
他們兩人對麵而立,郭岸行望著那碗水微微蕩漾著的漣漪,輕聲道:“竹姑娘,那天我為了找婷兒,遇見了你……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美的女子……”
菊猶存不解風情地冷笑道:“再美也是個跛子!”
桑彪氣得瞪他一眼,端綺苦笑著扭過頭去。郭岸行提高了聲音道:“竹姑娘,你或者要罵我、恨我,可是說真心話,我看到你一條腿有些跛,反麵很高興……因為……你若是沒有這一點點毛病,就實在太完美無缺了,我郭岸行又怎麼配得上你……”說到這裡,聲音低了下去,“其實,我現在也配不上你……”
端綺聽了這話,混沌的心裡,隻覺一陣顫栗。正要說什麼,卻瞥見郭岸行手指一伸,一顆圓滾滾的白珠子滾進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