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枕石一聽到這個名字,扭過身來道:“姑娘果然認識她?”
梁薇見他這副情態,便知他果然是找蘇賦雲的,於是道:“你是雜耍行的?難怪眼熟!是不是那夜也在先月客館,我就覺得見過你。我昨夜還跟蘇賦雲在一起,這衣服是借她的,頭發也是她幫我梳的,所以才這樣像。”
李枕石急得問:“那賦雲她此刻何在?”
梁薇也想知道她如今人在何處!為什麼發了這麼大的事,她都不露一下麵?難道又是一個童千姿——本以為能成為好朋友,結果轉眼就隻管自身,丟下她不管!她微含怨怒地道:“我怎麼知道!本來是跟我一起來的,突然就走了!”
李枕石點點頭道:“是啦,她將姑娘打扮成她自己的樣子,好能引開我,我中了她的計了!”梁薇卻不覺得是這樣,但也懶得解釋,管他找到找不到,我都成這樣了,好人想當也當不成了!
李枕石便向梁薇抱一下拳道:“今日的事是在下莽撞了,還要去找賦雲,先告辭,再日改向姑娘謝罪!”
梁薇冷冷一笑,心想你連我名字也不問,謝罪這話明顯就是說說而已!穿越到夢境,彆的沒有見識到,虛情假意、包藏禍心倒是深有體會——這是怎麼一顆心才寫得出這樣陰暗的小說啊!她將雙眼一閉,靠在床頭,示意李枕石要走快走!
過了半晌,也不聽門響,反而有個沉而輕的聲音道:“還不知姑娘姓名……”
梁薇將眼一睜,看到他濃眉大眼間尚有愧疚之意,堅毅的方臉之上微含扭捏之態,先為自己的心也沒有那麼陰暗而微笑,而後道:“竹英姿。”
“那麼竹姑娘,再見了!”李枕石微微彎一下腰,轉身出去將門關上。
梁薇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再望一望那架屏風,回想著方才的一幕一幕,真恨不得咬李為念幾口。可是一會兒,梁薇的眼前浮現出一個笑臉來,那是李為念望著自己哭著訴說委屈時的一笑……
那種笑,分明就是對某種或幼稚、或可愛的行徑的忍俊不禁。對於他來說,被人丟下馬車,淋在雨中不值得委屈麼?他仍然隻是將她當作一個十六歲的孩子麼?他笑著時,雙眼彎彎,似乎將本來稀薄的光彙聚起來,顯得那樣清亮乾淨……他笑起來時的美好樣子,真像是個溫柔多情的君子,一下子就丟掉了那個喜怒無常、陰暗多疑的李為念。
梁薇對他喜歡又厭惡、痛恨又心疼,那感情太複雜了,複雜到極致,又叫人想到單純的愛……
愛?她狠狠地揪了一下心,在心裡冷冷地說,算了吧!他等了兩世,希望與之有九世姻緣的人是姐姐!她無力地將頭一歪,不覺間竟低聲哭了起來。警覺過來,抬頭四顧,轉念又想,管他呢,丟人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怕彆人看到你哭麼?反正這裡也沒有人!
然而,隔著一架屏風就有一個人站著。她雖然無法轉頭看到,卻可以聽出梁薇在哭。這人會是誰?還會有誰,自然就是蘇賦雲。
屏風將房間隔出一個三角形的空間來,放著澡盆用以沐浴。她進了房間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走了進來,想看這澡盆乾不乾淨,結果一進去便被一隻手卡住脖子,一雙小小的眼睛威脅著她,令她不敢發聲。
她定睛一看,隻見挾持自己的人臘黃臉、小眼睛,呆在這個三角形的空間裡,從用匕首砍出的一個縫隙向隔壁窺看。這個人也不是彆人,正是竹未離——當然,彼時的蘇賦雲還沒有認出他。
竹未離所在的這個空間雖小,卻能監視三個地方——左角是隔壁李為念所居房間;右角又造出個縫隙,可以看到走廊上人來人往;隔著屏風,又可以看到整個房間。
蘇賦雲被挾持,看到李枕石進來,心中一喜——雖然她並不願被他找到,可是也總好過被挾持,便趁竹未離不注意,在澡盆上踢了一下,倒也是“咚”地一聲響。可惜梁薇就是氣不過李枕石的態度,兩人打了起來。隨之,蘇賦雲的穴道被竹未離點了,動也不能動,話也不能說,因此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梁薇受傷,看著她認出鄒亦明,喊他的名字。
竹未離聽到“鄒亦明”三字,也才想到他又換了人皮麵具,連忙出去了,留了蘇賦雲獨自站在那裡。她頭也不能轉,隻能轉動眼珠,可以看到隔壁房間與走廊,對於房間裡的動靜,隻能靠聽。
梁薇受傷之後,蘇賦雲就看到隔壁房間有個身著白衣的公子,立在門後靜悄悄地注意著外麵的一切,臉上似有不忍,終於走了出去。她看到他為梁薇要解藥,聽到梁薇喊他的名字:李為念!
這不是蘇賦雲第一次聽梁薇喊這個名字,就在昨夜,她們在農家借宿。夜半的時候,她聽到睡夢中的梁薇喊:李為念……李為念……那語調略帶哭腔,透著一絲絕望——她熟悉這種語調,多少次,她在心裡也用這樣的語調喊過另一個名字……
昨夜,她望著梁薇沉睡著的臉,終於相信,年輕美貌、純潔無瑕如她,亦飽嘗著暗戀之苦。她憐惜、同情著梁薇,像憐惜、同情卻也為之無奈著另一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