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瑩滿身素淨,在這寂寂黑夜中格外好認,就好似綻放在後院的一樹梨花,泛著清冷的光暈。
她孤單一人,手拉著披在身上的外衣,緩緩地踱著步。梁薇的頭在窗子後上下左右移動,再看不到彆人,便悄悄地問:“周雪桐,有沒有聽到梅祖芳躲在哪裡?”
“他啊?”周雪桐漫不經心地道,“誰知道在哪裡,反正不在這附近……”
“不在?那程安瑩她……”
“你非要把她往糊塗裡想,我有什麼辦法?”周雪桐道,“你是不知道這位程姑娘那夜受了多大的羞辱,若是我,不割下梅祖芳的頭來,簡直枉為人!”
梁薇覺得大有文章,連忙問:“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雪桐便將梅祖芳評點童千姿姐姐、程安瑩、梁芸的話一一說了。梁薇無語而笑,說:“梅祖芳也太欠揍了,哪來的自信,我還真不明白了!”
“那麼你覺得梅祖芳評點她們的話在理嗎?”
梁薇想到梁芸,不由得怒火中燒,強壓下來冷靜想一想說:“在梅祖芳眼中,梁芸較為完美。我想他是還沒有發現梁芸的城府之深,用心之狠,一個女子外貌再怎麼美,呈現出的氣質再怎麼柔婉風流、高貴大方,一旦有了許多心計,都輕快不起來了。她的美麗中,自然就融進了許多彆的東西。至於童姑娘——他說的一定是童千姿的姐姐吧!那她肯定和童千姿差不多,倒很中肯,但是說什麼缺了韻味,我隻能說他沒品味!假使每一個女子,都是他所想要的‘完美’個性,那還有什麼意思,百花綻放,各具美態那才是大美!”
周雪桐默默聽完,然後含笑問:“那程安瑩呢?”
梁薇向院中俯瞰,沉吟道:“她確實可憐可愛,也有點太……哎,說不清,她一個在那兒乾嘛呢,有沒有自言自語,說些什麼?”
周雪桐道:“沒有,就隻是長籲短歎的……”她麵有愁色,“看這樣子,我實在不覺得程安瑩能過了梅祖芳這關……”
梁薇沉思半晌道:“對於她來說,與其說是傷心,倒不如說是深受打擊。等她再長大一些,回憶過去,想到自己曾經為這樣的男人動過心,肯定會無比地想穿越回去,打自己幾個耳光!”
周雪桐狐疑地道:“聽你這語氣,好像是一個經曆過這類事的長者,說一說你的?”
梁薇心頭微怔,掠過一片又一片陰雲,那是發現被欺騙的感覺,無顏見任何人的感覺,再也不相信世間有真心的感覺……那種感覺是那樣真切,令梁薇懷疑自己真的有過類似的經曆……疑惑片刻,她又自信起來,覺得自己為人謹慎,絕對不會將人看錯,便道:“沒有,絕對沒有!”
周雪桐向她深深望一眼,又遠望著程安瑩道:“這可怎麼辦,怎麼讓她完全從這件事裡走出來呢?”
梁薇奇道:“你幾時變成貼心姐姐了?”
“不可以麼?”周雪桐道,“你倒是說說看,怎麼幫程安瑩出了這口氣,令她之後想起來,不會想恨得打自己耳光,反而十分得意。”
梁薇為難得皺眉,認真地想了一陣說:“梅祖芳說什麼‘完美’不‘完美’的,程安瑩有這個底子啊,她隻要化一個豔而不濃的妝,帶著幾分巧笑,嫵媚妖嬈一些,必然能令梅祖芳刮目相看。到時候姓梅的追著程安瑩,可是程安瑩早已認清了他的真麵目,理也不理,那不就揚眉吐氣了!”
周雪桐隨之想像化著豔麗妝容,巧笑倩兮、妖嬈嫵媚的程安瑩,“嗤”地一笑說:“那就變成另一個人了,哪裡還是這個蒼白嬌小,楚楚可憐的程安瑩呀!”
梁薇一想,“是啊,那就不是她了……可是,假如她天生就是那個樣子呢?”她幻想著,微微垂下眼皮去看周雪桐,厭煩地想,她若天生就是那個樣子,保不準就是另一個周雪桐!於是冷笑道:“就算成為一個傾國傾城的完美佳人又如何,到最後不還是化成黃土一坯!”
周雪桐不解她怎麼突然氣憤悲觀起來,回眸笑問:“你突然激動起來,是不是觸動你心事,惱羞成怒了?”
梁薇見她笑得仿佛解了天下迷團一般,便譏嘲道:“我是想到你‘機關算儘太聰明’難免有一朝,會‘反誤了卿卿性命’!”
周雪桐眉眼一橫,冷笑道:“你看你,沒有本事能耐我何,就隻好咒我了。”
“好,就算是咒你,你做了那麼多壞事,小心遭報應!”
“我從來不相信因果報應什麼的,未來會如何,那全要看我的意思。”
梁薇盯著她瞧了半晌,心裡冷笑陣陣,末了說:“王熙鳳也曾說過,她從來不信什麼陰司地獄報應的,憑什麼事,她說行就行!可是最後,也還是誤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