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心內大喜,見島上鬆樹也十分有趣,又想這莊子本就叫“醉鬆莊”,可是方才一直沒有看到鬆樹,原來全在這裡了!又驚覺過來,抓著郭湘婷的肩膀,高聲問:“剛才那座半島,還有我們要上的這個島,都是你三叔公的啊!剛才在山上遇到的,給我們白果什麼的農夫,都得給你三叔公交租子?你三叔公是個巨大的地主嗎?”她那日登上紅葉山見到未修完的道觀,醒悟到整座山都是花園的一部分,然而那裡的規模與這裡相比,又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她的措辭引得郭家兩兄弟,與船上服侍的仆人、船公、管家都忍不住笑。郭湘婷嫌惡地扭了一扭,甩掉她的手道:“大驚小怪什麼呀,這裡隻是我三叔公住的地方,剛才那些人就是管山林的。田莊在彆的地方!傻不傻,這裡叫‘醉鬆莊’就真是田莊了?”她言語中並無炫耀的之思,隻是覺得實在不值得如此吃驚。
程家的明花堂所有產業也不過那一個半島,心中雖是吃驚,自持身份隻是在心中驚歎。子靖與桑彪壓抑不住,對望一眼,咧了咧嘴。
童千姿在川藏,生活本就清苦,所居之處狹小,聽說這裡隻是一個人的家,不敢相信地揮著手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圈道:“這裡全是給你三叔公住的啊!”
郭湘婷翻著白眼,警惕地道:“你們一直一直問想乾什麼?都是常年行走江湖的,不會沒見過世麵,故意這樣子,是不是想借機戲耍我啊!我可不上當!”
子靖含著一粒銀杏,苦笑道:“郭家妹子,我們的確也都見過些世麵,可實在是這世麵也太大了些!令叔祖這……這……這……”說著也學著童千姿的樣子揮手向空中一劃,繞了個大圈,對於此種豪華,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童千姿連連點頭。
郭湘婷聽他言語中有譏諷之意,臉一紅,輕聲道:“這……這……沒什麼吧……我爺爺在杭州,二叔公在揚州,他們的家都比這裡大的!那個……其實我們家人並不講究住的地方,我在暮雲城的家也就那大……”她拿手繞出一個小小圈子,望向兩個哥哥,“是吧,大哥、二哥……我們家很小的……”
她慌慌地解釋著,郭家兩兄弟亦都望著子靖。子靖才覺方才那副說話的神態太失禮了,雖然他也確實有諷刺之意,連忙正正顏色,道:“我是覺得,就連方才給我們銀杏果的那位,都那麼和氣,不卑不亢,還熟悉醫理……囑咐彪哥不多吃銀杏果,觀其仆而知其主,令叔祖必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吧!”
郭湘婷鬆了一口氣,撒嬌似地道:“我三叔公才不像神仙,他誰都管不住……”
“那是你外公像?”梁薇笑問。
“不像!他都管不住周雪桐!”
聽她說到周雪桐,郭川澤怕她說出什麼不好的話,扭頭盯著她。她“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道:“我那個當大將軍的姑公才夠神氣,算得上是神仙。大家都怕他的,我二哥也怕……”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一副若無其事,卻又故意高聲問:“大哥怕不怕呀?”
郭岸行實在憋不住,若無其事地在船上踱步,經過郭湘婷身旁,悄悄一伸大拇指,低聲笑道:“你真有出息!”郭湘婷得意地一歪頭,衝他眨一眨眼。
這笑點除了他們郭家兄妹之外,也就跟他們同行許久的端綺、子靖還有彪哥能夠體會,都是一副默默忍著笑的樣子。其它人隻覺得氣氛有一絲尷尬,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好在船已靠岸,郭川澤率先棄船登岸,順著一條在岩石上鑿出的石階路登上一座小丘。島上有千姿百態的奇鬆怪石頭,引得眾人觀之不足,連連讚歎。不知不覺間眾在沿著岸旁的曲徑,直走到天色昏暗,這才來到一座院子前。
那院子的大門以由鬆木拚成,很有山野之趣。走了進去,以為又是什麼驚人的風景,卻不過是菜壟,夜色昏暗也看不清種的是什麼菜。穿過田間的碎石路,便是一座房子,走進去第一扇門,又是一扇,穿過第三扇門,忽覺暖風拂麵,聽到有潺潺流水之聲,又有輕煙拂來。
眾人不解,走過白色碎石鋪成的地麵,登上一座小橋,橋下水流緩緩,泛著熱汽。溪水那岸是垂著白紗,內裡景色看不分明,隻覺燈火通明。
走過橋後,掀開紗簾,裡麵風景連端綺也是一呆,禁不住“呀”了一聲。
已是深秋,這裡卻綠柳依依,暖煙嫋嫋,繁花開在枝頭、草間,又有大大小小的太湖石點綴其間,布置地十分雅致。木柱撐起了高高的屋頂,亦纏繞著女蘿類的藤蔓。木頭屋頂上均勻地分布著大塊透明的明瓦,若是在白晝,屋內不必點燈,必能看到白雲大團大團地在頭頂飄過。
明花堂善於種花植草,也有如此相似的花房,知道內裡必有溫泉,再引著溫泉水,在內流淌,使滿室生溫,陽光再透過明瓦透進照耀,才使這裡春花秋發,有此奇景。然而程方回與程安瑩來此一看,隻覺一眼看去看不到牆壁,讓人覺得是來到了一座花園之中,隻覺得自家雖能,卻無財力建造這樣大的花房。
眾人驚歎著穿花拂柳而行,唯有梁薇心內一驚,許久說不出話來。這裡的情形和她複蘇的那點記憶太像了,植物園的玻璃花房之內,滿眼的繁花。那麼,可有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