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沒有,卻有程方回料想中的溫泉,一大兩小,輕煙嫋嫋,令滿室生溫。
眾人你跟我,我跟著你,兜兜轉轉,走了沒有多久,繞過一屏太湖石,穿過一道門隻覺秋風帶著涼涼的水氣拂麵,比之方才的溫暖倒另有一種舒爽之感,原來已走出花房。程方回驚訝地道:“方才覺得這花房極大,原來並沒有多大啊!”
郭川澤微笑道:“花房的布置,深諳蘇州園林‘咫尺造乾坤’之道,在玲瓏小巧之處,令景物千變萬化,令人覺得無窮無儘,好似很大。”
明花堂地處南疆,隻知培育奇花異草,又有些孤芳自賞的脾氣,來到江南繁華之地一番見識,終於也生出羨慕之意。程方回便歎道:“曾經聽說,‘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單是這小小一個花房,已是我明花堂所不及。若能學上一二,回去之後,必然受益無窮。”
郭川澤道:“程堂主聰明過人,若是願意研習此道,定然青出於藍勝於藍。到時,隻怕蘇州人還要去大理學習園林之道!”他說這話,臉上無半分討好的意思,反而顯得誠意十足。
程方回一聽,滿麵笑容,說:“哪裡,哪裡……”
眾人最後登上一架通往太湖水麵的廊橋。那廊橋長長,並無雕梁畫棟之類,十分質樸。走到儘頭,終於看到一間房,房門敞開,隻見裡麵燈火通明,當中擺著一張圓桌子,上麵擺放著果品點心。
眾人接近房門,隻見一個長須長發皆是花白,身著青灰色衣衫的高個子男子走出。郭湘婷一看到便嘟起嘴來道:“三爺爺,你平時都不大來這裡的,為什麼今天在這裡啊……”
眾人聽說,知道這位就是醉古莊的主人,郭家三太爺了,於是都停住了腳步。唯有郭湘婷徑直走到他身邊去,拉著他袖子,撒嬌道:“我走了好久,腳都走疼了!”
郭家三太爺,名為郭承文,已是古稀之年,外貌卻仍然英朗,並不十分顯老。他一直未婚,不曾有子女,所以對郭湘婷這些孫輩很是疼愛,低著頭笑眯眯地向她道:“當然是因為在這裡有熱鬨,你愛不愛看?”
郭湘婷最愛湊熱鬨,一聽便眼睛一亮,問:“什麼熱鬨啊!”
郭承文神秘一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說完又眯眼細細地往郭川澤與郭岸行兄弟兩人臉上看了看,道:“川澤還是老樣子,岸行看樣子倒像是有什麼喜事?”
梁薇一聽,驚歎道,真不能欺負老人家眼花,也毒著呢,居然就看出郭岸行牽到“女神”手,心裡正美滋滋呢!忍不住“嗤”地一聲笑,朝郭岸行的後腦勺狠盯幾眼。郭岸行有了感應似地匆匆一回頭,又連忙轉頭過去向郭承文問好。
郭川澤向郭承文介紹了眾人。郭承文都微笑著一點頭,也不問因何事而來又會到哪裡去,反正來了就是來了。聽了眾人的名字,也不一定記住了,便往室內請。
眾人進去一看,這間房子好似兩段未合嚴實的圓弧,空出來的部分是門。正門的對麵有一架屏風,遮著通往湖麵觀景台的門。
室內擺設簡單,當中一張圓桌。右側是書案,左側書架,如此而已。
郭承文指著圓桌道:“你們走了許久,也都餓了吧。廚房已做了菜,過一會兒才能端過來,這裡有些果子點心。老朽最怕講虛禮,你們也千萬不要作假,若是餓了就自己拿著吃點。想吃什麼說一聲,讓他們去做。”這話剛說完,郭湘婷便急得問方才說的熱鬨。郭承文笑道:“那熱鬨離開始還早呢,我若說了,你反而更著急。反正熱鬨又跑不了,你先吃點東西再說。”
郭湘婷聽說,居然乖乖地坐了下來。眾人因見郭承文還站著,皆不敢坐。郭湘婷也不在意,看到有圓圓的奶油蒸餅,便拿了一個,向桑彪道:“胖子,這也是饅頭,你不是一直想吃?給你!”
桑彪著實是餓了,便接了過來一口吞下,一品味道,有些驚訝地道:“甜的啊?”
“對啊。”正好有男仆端茶進來,郭湘婷便端了一盞遞給他道,“你再嘗嘗這個茶。”
桑彪接過來,掀開蓋碗一看,隻見杯底的茶葉滿是白毛,臉上一陣為難,小聲向郭湘婷道:“這茶是太陳了?都長毛了……”
郭湘婷認真地點點頭,脆生生地道:“對啊!這裡的點心就是這麼難吃,茶葉還長毛了,三爺爺還好意思請人吃呢!”
郭岸行苦笑不得地歎一聲道:“婷兒啊,這個玩笑你都開了幾回了,都沒個夠!”轉頭向端綺解釋道:“那茶就是這個樣子,極好的東西。”端綺微笑著接過他遞來的茶。
郭湘婷“哼”了一聲道:“誰讓三爺爺還賣關子來著!”
郭川澤睨她一眼,親捧了一盞給程方回道:“這是此地產的一種茶,名字叫做‘嚇煞人香’,樣子是‘嚇煞人’,香氣也是‘嚇煞人’。”又向眾人道:“請品一品看。”
童千姿也從來沒有喝過什麼特彆的茶葉,便端了一杯過來,程安瑩也是好好奇,便往她茶碗裡看去。梁薇見她們兩個腦袋湊到一處盯著一碗茶看,卻也不飯,好笑著說:“這種茶啊,曾有一個人嘗過,覺得味道極好,但覺名字不雅,另取了一個極好聽的名字,叫做‘碧螺春’。若是叫這個名字,你們是不是更喜歡喝些?”
郭承文一聽,喜得道:“果然這個名字極好,這茶葉確實色澤碧綠、蜷曲如螺、又在春季采摘。不知取名者是誰?定然是個超凡脫俗的文人雅士了,若能見上一見,同品此茶,實在大慰平生。”
這可就為難了梁薇,總不能告訴他,是一位被後世稱為“康熙”的皇帝吧!便笑嘻嘻地托著桑彪的手,將他手中那盞茶往他口邊一送道:“彪哥快嘗一嘗,你嘗過後說個‘碧螺春’,便是取名之人了。”
郭承文見如此,隻以為她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因而如此玩笑,便微笑道:“原來是你這個小女娃取的名字,真是個靈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