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為念臉上掠過一片陰雲,無奈地將頭一搖,道:“義父肯跟我說的也隻是義母的身份如何不可告人,如何危險。至於他們認識的種種,不過是說義母為了自保,掩蓋身份,與我義父相遇,恩愛有加,不忍相瞞,才將身份告之。”
梁薇聽得心裡波濤難平,李添爵這種含糊的言語,肯定是想隱瞞什麼。她試圖理順,卻不能夠,然而也壓製不住,身體向李為念的方向一傾,沉聲問:“你有沒有想過,你確實隻是你義父的一枚棋子?!”
她種神性兮兮的樣子,他人隻是看到也會心緒難平,李為念卻甚為平靜,半晌了才靜靜地道:“……他收養我,將我治好,讓榮兒陪伴我。我愛上了榮兒,可是她母親的身份不可告人……為心愛之人做一點事,不用他說,我自然會!哪怕,我心中所願,隻是靜觀流年……可……這若全是他的陰謀,隻將我當成一枚棋子,為我負出這般心血,給了榮兒這個寶貴酬勞,也比親生父親更值得敬愛吧!你說呢?”
梁薇心內一震:是啊,李為念一出生時,便是玻璃一樣脆弱的人,親生父母將之遺棄,卻是李添爵不畏艱辛地將他養大,這種情懷豈是常人能及!她倒為懷疑李添爵而愧疚,咬著下唇唏噓一陣。末了,到底還是擔心,便以極小的聲音道:“你義父若有謀反之心,你和榮兒都會被牽連的……”
李為念卻絲毫不擔憂,隻是微微一笑道:“我義父那般出身,卻有今日,全靠他的識時務,順應天時。如今大梁正在昌盛之時,我義父就算有謀反之心,也是自取滅亡。他是個聰明人,絕對沒有這個心……”
其實梁薇也想不明白,也不愛管他謀反不謀反,就隻是不安罷了,坐在那裡雙眼不安分地轉著,思緒紛亂。
李為念歎道:“我義父雖無謀反之心,擔心倒是有的。他讓我做的事,應該隻是想自保?畢竟義母是那樣的身份,猶如置身虎穴,沒有不擔心的道理!”
梁薇點頭道:“你說得是!”也為他們擔心起來,沉默一會兒,心頭一亮,連忙道:“我如果真的是當今皇上的女兒,一定會想辦法說服他,赦免梁文穆一族,允許他們回朝。如此一來,你們也就不必擔心有一天你義母的身份被發現,全家遭受滅頂之災了!”
李為念聽說,眼中並沒有梁薇想像中的歡喜的亮光,而是一陣沉寂。許久,他才又歎了一聲道:“我引你來,真的隻是想告訴你,你跟榮兒之間的關聯,讓我多麼欣喜……而不是為了讓你幫我,方才遲遲不肯言明,就是因為這個……”
梁薇連忙道:“我是自願幫你的!”說過這話,卻又猶豫起來,“不過……唉,我未必就是皇上的女兒,就算是說得話也未必管用……”
李為念仍然感激地一笑,感慨地道:“也不怪周雪桐懷疑我有謀反之心,因為義母姓梁,因為榮兒也流著梁家人的血,所以我對整個梁家都有好感。聽了周雪桐那句話,我自然也有一番調查,知道若論起輩分,你還應該喚榮兒一聲表姑,心裡真是歡喜無比,想要再見到你!我和榮兒都很孤單,能多你一個親戚,真的比什麼都重要!”
榮兒、榮兒,於他,隻有一個李尚榮而已!梁薇為他的癡心感動,更覺自己與他不可能,歎道:“若因此說是親戚,似梁蘅逸、梁苰不都是她的親戚了?”
李為念直起腰,麵色沉沉地思量一陣,許久才苦笑著將頭一搖,道:“他們……不能和你比的……”
“我又有什麼不同呢?”梁薇偏頭一想道,“他們都是正正經經的皇子,自然是貴氣十足的,而我……”
李為念笑道:“我說的可不是這個!至少在我心中,你比他們貴重得多!”
“為什麼呀?”
李為念似乎被問住了,微笑著側著頭一陣沉思,然後道:“就比如,今天我是與你相認,你說出幫我的話。可是若你是那兩位王爺,隻怕……哈哈,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梁薇一抬頭,正迎上他清亮的眸子,想到他是前世的李公子,想到他心愛的榮兒與自己有些親戚關係,可是一顆心卻沒有半分欣喜,隻是一直往下沉……
她無法承受,便將臉一轉,望著窗紙上白慘慘的柔光,忽然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道:“李為念……我……即便我是皇上的女兒,我也不想去認的……”
李為念麵上一驚,嘴角動了動,而後一笑,好奇地道:“這又是為什麼?”
“我……我害怕……”梁薇往窗邊走了幾步,火盆的溫度烘得她燥熱,“我很喜歡現在的身份,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如果有變化,我真的不敢想……”
李為念點一點頭,讚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不過,你不想見一見自己的親生父親嗎?我是一個無父無母的人,即便想見,也無從找去……你就不想見一見嗎?”
梁薇在心裡苦笑,也不知該如何說。因為在她心中,父親當然隻有一個。他在現實之中,是一個外表清俊冷凜,內心溫柔善良的男子。一把年紀,還喜歡在女兒與老婆麵前耍小聰明,幼稚又可愛。他是梁薇最愛的三個男人之一,另外兩個是她爺爺與子靖,排名不分先後。想到這裡,她臉上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瞥見李為念那哀傷的神情,隻得道:“我隻要聽說他身體很好,也便放心了!”
李為念臉上一片驚奇,輕搖著頭道:“你真的跟常人不一樣……”垂眸望著桌子上的那副畫卷,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拿起那副畫卷,站了起來道:“你自然該是這般人物!我初次見你,便知道你的與眾不同了!”
梁薇笑了笑,又為難地道:“我若是不去與皇上相認,那怎麼幫你呢?對了,我去向周雪桐解釋清楚,再去找周雪桐的爺爺,他們都是好人,一定會……”
李為念燦然一笑,打斷道:“好孩子,你喜歡什麼做什麼就好!這些事情,自然有人去做,我讓你來,告訴你這些,真的不是為了給你添煩惱!況且,我早有打算的,你不必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