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桐用拳頭敲著額頭道:“我明知他在騙我,可就是忍不住想,萬一是真的呢……於是,我就又花了一兩天的時間,查了查……”
“結果呢?”郭岸行雖覺這種玩笑太過,亦覺忍不住笑問。
“結果是,他說的果然是假的……”周雪桐儘可能讓聲音平板一點,掩飾自己的羞惱。
郭岸行大笑道:“雪桐啊雪桐,你也有今天!都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你果然是越來越不如從前!”
周雪桐試圖耐心地解釋:“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如果是你,聽說了這麼一件事,也一定會去調查個清楚明白的!”
“不可能,我根本不可能管這種事——這些事也根本不該你我來管,這是你任性妄為的結果,該你受的一點懲罰!”郭岸行越說越氣,連著之前對周雪桐積累的不滿,全都表現了出來,“你聽說了這件事,應該告訴君子堂……再說了,一個姑娘家,其實連聽說這件事,都是不應該的,好好呆在家裡,研究你的胭脂、種花這些事,不是挺好的!”
周雪桐心中本就委屈,又聽他用教訓的口吻說什麼應該不應該,頓時就惱了,強忍著道:“你也是這樣!你不說那個滿口謊言之人該受懲罰,卻來說我?”
“他……”郭岸行剛張口,侍女又送飯進來,隻得暫且壓住。
侍女向眾人施一禮,正要動手擺飯,郭川澤忽然發話:“把二少爺的飯送他自己屋裡!”
“哥,我……”郭岸行一時間還不明白大哥是在趕自己走,想要說明自己在這裡吃便好,何必費事,可是卻見郭川澤的臉色難看得緊。
“你坐在這裡我頭皮發麻,去你自己屋裡!”郭川澤用指腹揉著額頭,斜眼望著他道。
周雪桐也是半晌才明白過來,郭川澤這是在替自己出氣呢!雖覺他小題大做了點,但他將自己的事看作大事,可見在他心裡自己多麼重要,亦不免感動……
這一感動,就令她有點無法自然地麵對郭川澤,要避開他不看,又要顯得自然,於是單手托腮,將臉一歪,望著郭岸行得意一笑。
郭岸行滿心怒火,恨不得提起周雪桐的耳朵,將她這張得意、豔麗的臉甩到地上去!一拍桌子站起來,轉身便走。侍女不敢耽擱,連忙將兩人的飯菜分開。
過了片刻,郭岸行突然回來了,走到門口,卻也不為彆的,而是鄭鄭重重地,報複心極強地將門給關了。
這一招果然湊了效,當屋裡隻剩下郭川澤與周雪桐時,郭川澤那冷峻的臉竟紅了紅。周雪桐瞥見他臉紅的樣子,也不自在起來,氣氛尷尬得連屋子也暗了些,郭川澤連忙拿起來碗來,低聲道:“一起吃……”
“不用。”周雪桐為了與他的音量匹配,也用低聲回應,“我早吃過了!——你快吃,看你的樣子,像是餓壞了,為什麼事纏住了,到了這會兒才吃飯?不用理我,我吃點蜜餞就好!”她其實也很緊張無措,隻是不願意承認。
郭川澤傻裡傻氣地“哦”了一聲,拿起碗來,慢慢地吃著飯。半晌了,才終於問:“你說的那對兄妹,是李為念兄妹吧?”
周雪桐就等著他來問自己,可還是裝作詫異的樣子,怔了怔後反問:“你怎麼知道?”
郭川澤已恢複了那冷峻的模樣,不露聲色地道:“儘管你因為外婆的事分了心,但還時不時下山去監視他,我又有什麼不知道?你說說看,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雪桐連連在李為念那裡栽跟頭,卻始終不明白自己輸在那裡,自然想找人談論談論,把思路理一理。因為不是尋求幫助——她特彆強調這點——當然得等到他人問時才好說,因此郭川澤這一問,她那早就組織好的話言便儘數衝到嘴邊。
她控製住自己,先拿出那幅破爛的畫來,然後才開始從在車內暗示李為念,竹英姿的身份,一直到在雪地裡聽竹英姿與李為念談話,事無巨細,一件一件地說明,包括自己在竹英姿失蹤的那晚,昏睡難醒,以及撕畫之類的情節。
郭川澤一邊聽著,一邊吃飯。他吃得很慢,慢到讓人覺得做作,故意裝文雅,一粒米也要分開嚼似的。
周雪桐講完,他的一碗飯還沒吃完,停頓下來,呆望著空中,忽然一笑。那笑容裡竟滿是讚賞之意,笑容綻放片刻,他又激動起來,將筷子“啪”地一聲往桌麵上一拍,站起來原地踱了幾步。
周雪桐與他一起長大,知道他這副樣子,便是想明白了什麼重大、隱秘,不可思議得像神話一樣的事情,心裡也是一陣激動。
他終於轉過頭來,雙目泛光地道:“雪桐,這個李為念可真是神人啊!”
周雪桐不以為然地道:“陰沉至極、城府極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