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簾子,這邊是雪桐獨自一人站著,那邊一群人笑著說個不停。
他們先說梁薇變得更美了,又說梁薇的衣服好看,再說上麵的花繡……
那些在周雪桐眼裡不值一提的細節,在他們那裡卻都可以引發一場大聲的誇讚與笑鬨。
她的耳朵如今普普通通,可也能夠清楚地聽出,這浮誇的誇讚與笑聲多麼快樂!
她感到自己若是進入簾子,肯定會讓這些聲音熄滅。
自李為念回京,周雪桐一直都得意洋洋,到了這時卻感到落寞,想來想去還是默默地轉身離開。
她又順著那架長廊一步步向下走。已是黃昏時候,這天的太陽光一直慘慘淡淡,但到這時卻異常耀眼。她轉眸一看,原來這裡臨近禦湖。禦湖波平如鏡又結著冰,反射著太陽光,因而刺目非常。
她被這光照得眼前一花,連忙將臉轉回,眼前出現了一個人。這人身著黃袍,銀絲繡紋,映著日光,竟比禦湖更耀眼。
雪桐連忙拿手一遮,朦朧中也看不清,隻覺這人俊美非常,風姿高貴卓然,身後還跟著兩個人,應該是個大人物。這大人物見到她停住步子,她心想這人倒對我十分恭敬,我也應該回敬一下,便一邊眨著眼睛一邊往一旁走。
待放下手,看清了這個人,她也不由得停住了步子。
竟然是梁苰……
可也隻可能是梁苰,除了皇上也隻有他才可以穿明黃色……
雪桐本能地轉過身要趕緊走掉,可是雙腳卻像是灌了鉛一樣重。她好容易抬起一步又覺得氣憤,不明白又不是自己做錯了事,為什麼要這樣逃走!
她賭著一口氣站在那裡,一旁結冰的禦湖閃著白光,一邊的宮殿金頂反躲著金光,她站在中間如芒在背。
“達、達……”這聲音又輕又緩,雪桐知道,這是梁苰在向自己走來。
果然,他走到她身旁,停了下來。雪桐低著頭,看到一角明黃色的太子服,蹲身一福,冷聲道:“臣女見過太子。”不等梁苰回應,雪桐便轉頭走了。
跟著梁苰的兩個人還站在原處,眼看著她走過來,一臉莫名的“殺氣”……
可是,她心裡卻哀傷地想著,你怎麼不叫住我,我與你就隻有君臣之分了嗎?
你連我的名字也忘了嗎?
你叫我一聲,我會停下來的……
我會停下來,會好好聽你說話,一定會的……
可是,梁苰沒有,所以那條長得不能再長的走廊就有了儘頭……
她忍不住怯怯地回一下頭,卻隻能看到台階起伏,心裡一酸,忽然就雙淚齊落……
她連忙抬起手,狠狠地將淚擦掉,嘲笑自己好沒用!
轉而間,又氣憤地想,誰害得我變得這麼沒用!
她握緊雙拳,甩頭就走。
自梁芸改換身份成為扶桑國的“緋宮嫻福內親王”之後,就一直住在太後的長春宮裡。方才離開長春宮時,周雪桐看到梁芸身邊的侍女捧著海棠花樣的華服走過。她氣衝衝地回到長春宮,正看到梁芸走在院子裡。
梁芸看到她,停住步子微笑著說:“雪桐,我聽說你來了,正想陪太後用過晚膳去找你說話呢!”
周雪桐一言不發,走到她麵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乾乾脆脆地打在梁芸那嬌嫩的臉上!
跟著梁芸的人嚇壞了,久久發不出聲音。梁芸也是一驚,不過很快恢複,閉著眼歎口氣,捂著紅腫的臉沒有說話。
“周姑娘!你膽子也太大了!”梁芸身邊的女官道。
周雪桐看也不看她,隻是盯著梁芸道:“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了!”
“雪桐……”梁芸輕輕擺了下手,令眾宮女退後,“就算不是我……你以為可能是你嗎?”
“誰啊?”周雪桐怒喝一聲,咬著牙道,“你以為我是為梁苰打你嗎?不是!我早看不慣你!我討厭你身上的香味,討厭你的衣服上的海棠花,討厭你詭計多端……”她的雙拳緊握,眼圈都紅了起來……
儘管知道她隻是在賭氣,可是梁芸聽到她當麵說討厭自己的種種,還是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飾,輕輕嗅一嗅衣香。發現並無不妥,梁芸語帶憐憫地喚:“雪桐……”
周雪桐好像沒有聽到,依然激憤地道:“我最討厭的事是你成了太子妃,那麼日後我見你就要下跪……我不想看到你在我麵前耀武揚威……”她說話聲音太大,喉頭哽了一下,嗆得眼淚直流——是的,她哭了,心裡明明很悲傷,可原因隻可能是喉頭硬了一下,嗆得流淚。
“雪桐,你不必難過……你若願意,我去跟他說,讓他立你為側妃!”
周雪桐聽了這句,怒到極點,大聲喊:“我不願意!”然後又轉身跑走了。
她沒頭沒腦,跑到一個沒有人地方,還鑽進一個假山洞裡,才放聲大哭出來。哭了許久,心裡的委屈、氣憤、難過才釋放出一些。冷靜下來,回想自己做得一切,又後悔得直敲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