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行宮,已是夜半。
梁芸正在大門口等著,待眾人一到,雖然情況之危機超出她的預期,她也安排得妥妥當當,為每個人都安排好房間與換洗的衣物,甚至一應藥品與吃食都很齊全。
她為雪桐準備的格外周到,房間在她的臥房不遠處,早早點上了百和香,一推門就有溫暖的香氣拂麵而來。梳妝台上,連胭脂都是雪桐平素愛用的。
周雪桐從前與梁芸雖是朋友,也並不是出於真心,隻是一些情麵。現在是真心也無,情麵也不在了。
她走到梳妝台前,看著碩大銅鏡裡映出的自己的模樣,衣衫破了幾處,沾滿血跡與汙穢,而她背後的梁芸呢,雖也是家常素衣,卻葳蕤有光,乾淨像沐浴在十五的月色裡……
雪桐忽然賭起氣來,衣衫也不換,傷口也不包紮了,轉頭就出去。
梁芸不解地跟著問:“雪桐,你去哪兒?”
雪桐剛出去,便撞上匆匆走來的梁苰。他也問:“雪桐,你去哪兒?”
“我爺爺呢,我看他如何了?”
梁苰道:“他身受重傷,需要運功療傷,放心,已安排好了臥室。”
“在哪一間?”
梁苰知道她不去看一眼是不會死心的,便帶她過去。
走到周潛光的門外,周雪桐並不進去,而是望著那扇門發起呆來。
梁苰便道:“周道長就在裡麵運功療傷,不好進去打擾。”
雪桐便一轉頭,在簷廊前的月台台階上坐了下來。
梁芸“哎唷”一聲,忙拉她起來,道:“這麼冷冰冰的地方,你坐在這裡乾什麼?”
雪桐不想起來,梁芸自然是拉不起她來。
梁芸為難地望了梁苰一眼,梁苰便道:“你必定是不放心周道長,那我加派侍衛守在這裡。”
雪桐仍是不語。兩人再勸,她便抱著膝蓋,將臉埋進去沉聲不語,倔強如孩子
兩人無奈,梁苰便將一件厚實的袍子披在她身上,與梁芸一起走了……
雪桐聽著他們的腳步聲消失,心底一鬆,眼中漲漲地,心底更是酸楚難耐。梁芸與梁苰方才的說話、行事儼然是一對和睦夫妻了——雖然他們早就是夫妻,不過看不到,周雪桐便可以找借口不承認,現在看得真實,她真是又氣憤又寒心又嫉妒。
她於他,終究是一個客人了……
她發了一會兒癡,想到重傷的爺爺,更是心痛難忍。
獨自待了一會兒,梁薇走了過來。已沐浴梳洗過,還濕著的頭發盤了起來,罩著風帽,帶著一股潔淨馨香來到雪桐身邊坐下。
周雪桐仍然不說話,梁薇便道:“你那一掌打得夠狠,現在還痛著呢!”
周雪桐轉頭瞧了她一眼,隻見月光之下,她的臉潤白晶瑩,哪裡有半點病容!她便道:“重又如何,你不一樣好了嗎??”
梁薇不禁感歎:“有些傷害可以好,一些卻不可以……雪桐,你是受梁苰的指使才那樣對我,所以我不怪你……”
“隨你如何。”周雪桐恨她這樣不解人意,不能休會自己的酸楚與苦痛。
梁薇瞧她這副樣子,不由得來氣,哼了一聲道:“算了,態度不態度的我也不計較了,我現在想告訴你一件事……”
周雪桐聽說,便伸起雙手將雙耳捂上。
梁薇又氣又笑,想要將她的手拉開,可是又談何容易。兩個人四隻手,交纏在一起,竟好似兩個小女孩搶一個洋娃娃。梁薇腕上還有傷,一用力傷口便有些繃開了,有鮮血將包得嚴嚴實實的白棉布上滲得一團紅。她慘叫一聲甩開手道:“周雪桐,你冷靜點,我是真的有話說。”
周雪桐累極了,用手揉一揉臉說:“可是,我真的沒有心情聽。無論什麼話,回頭再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