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線低沉沙啞,聽起來那麼悲傷無力。
梁薇心一軟,點一點頭說:“好吧……我陪你坐一會吧……”
“不要。”周雪桐忙道,“我想一個人……”
梁薇坐在原處想了想,她想告訴周雪桐的那些話,是關於梁苰故意不去救他們的。方才想說,是看到周潛光重傷,而梁苰沒事人一樣地關懷他的傷,覺得以虛偽應對真誠太不公平了。但是雪桐沒給她機會說出來,她也就冷靜而世俗地考慮起利害關係。
她想,這話說出來,對誰都沒好處……
於是,她站起來回去了。
李為念在她房門口等著她。她看到他,沒有說話,他手上拿著藥箱,也不言語,與她並肩回去房間裡。
一坐下,李為念便伸出手,梁薇自然而然地那隻受傷的手伸出去。李為念將舊繃布解開拿掉,重新上了藥,又用新的布條包上。
包紮好之後,梁薇小心地活動著手腕,輕舒一口氣道:“我真為我有這樣的家人感到羞愧……”
“你是指太子殿下?”李為念將藥瓶什麼的都收拾好。
梁薇將頭輕點,道:“除了他,我這一家人個個值得敬佩……我姐姐,子靖還有我父皇……”
李為念不合時宜地說:“竹姑娘和竹公子,都不能算你的家人了。”梁薇木木地看了他一眼,他一笑,神情又變得嚴肅,沉聲道:“帝王之心自來如此,太子總有一天會這樣待周道長的,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現在是早了些,我猜原因在我這裡……我不該拿榮兒的事求他,他去勸太子的話,具體是什麼我雖不知道,但意思左不過是太子沒有必要用一個和秋以桐生得極像的人當人質,他是未來的皇上,是誰都威協不了的事。”
“這些話有什麼錯嗎?”
“沒有錯,但會傷到一個男子的尊嚴,尤其是一個帝王的尊嚴。”李為念道,“就好像他非得靠著一個女人似的……”
梁薇撇嘴道:“他本就是這樣。”
“不……他依靠的從來就不是哪個女子,而是他的智謀與無情。”
梁薇品味著“無情”這個詞,心內一涼道:“那麼有一天,他也會這麼無情地對待我吧!”說罷,又連連搖頭道:“不會、不會……畢竟我們是至親,不至於……”
李為念聽了,卻是一陣沉默。
梁薇看他若有所思,便問:“你在想什麼?”
李為念拿起桌子上的白瓷茶碗,喝了一口溫涼的茶才道:“或許是我多想,但是……我覺得他現在之所以待你好,疼愛你,這項原因肯定是有的。不過,隻怕也因為你在皇上麵前更受寵,在民間亦有名聲……如果,你是男子,於才於德,必然是太子的威脅。你不是,太子善待你,才能更得民心。”
經她這樣一分析,梁薇就像被當頭澆了桶冰,手扶著桌子邊,仇人似地看著李為念。
李為念看她這副樣子,心生悔意,伸手搭在她手背上,輕輕一拍道:“我這人不會說什麼好話,你不要往心裡去……”
梁薇卻連連點點頭,雙眼含淚道:“我早已不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了,不會傻得把世間的一切感情都想像得純潔無比,不摻雜一點功利。”
李為念歎道:“你明白就好……”
兩人互望一眼,心中對現世的不滿之意不言而喻,可是又都是無奈的。
“你呢?”梁薇忽然問,“有沒有那麼一個人,你曾不帶任何一絲功利的心去對待他?”
李為念慘然一笑道:“我的一切,都不是我的選擇……”
“現在也不是?”他之前常抱這種論調,梁薇以為那是他不久於人世,所以總是悲觀。現在他已全然變了,這種論調倒沒有變。
他將頭一搖,伸出手臂抱住她道:“快回去吧,和竹子靖在一起。他是那個人,不帶任何一絲功利的心去愛著,所以,你才愛他,是不是?”
梁薇沒來得及回答,他已放開了她,快步走了出去,落荒而逃似地。
梁薇望著他的背影,心頭有一陣莫名的電流劃過——直到現在,她也沒能完全看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