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雨水像是傾盆,倒落在坤陽的皇城裡。
方登一路從養心殿往宣武門走,手上拆解袖口係帶,下值準備回家。
一路上有無數人向他行禮,誰都知道新帝在潛邸還是信王的時候,方登就跟隨在其左右,如今新帝登基後,無數前日看似心腹,今日卻成為孤魂野鬼的朝局裡,隻有方登越爬越高,從貼身侍衛坐到禦前總領第一把交椅。
方登是新帝麵前最大的心腹紅人。
有人上來點頭哈腰的送傘,方登眼睛都沒有抬一下,路過了那把傘,徑直往外走。
總有人想要巴結,方登正直,明白對方送上來的不是傘,是人情。
他誰也沒搭理,一路沉默出了宣武門。
雨越下越大,已經傍晚,天色像是倒扣的一口大鐵鍋,黑壓壓往人間沉。
方登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宣武門內,看向跪在門口的那個婦人。
傾盆大雨摔在那婦人單薄的脊背上,夏衫單薄,婦人並不名貴的衣服被打透,濕淋淋的往下滴水,顯然已經跪了很久。
旁邊想要給方登遞傘的小侍衛一路跟上來,見到方登停了,他也跟著停了,見到方登看向那婦人,他也跟著看過去。
“今日又是一早上就來了?”
方登難得先開口。
旁邊的小侍衛立馬小聲回答:“天沒亮就來了,一直跪到現在,頭都沒抬起來過。”
方登斂下眉眼,一時間沒再開口。
小侍衛以為方登對婦人感興趣,自顧自的接著說道。
“也不知道擰巴著什麼勁,他們林家人腦子都不太好,林將軍林小將軍若是活著,她來跪一跪,跟陛下求情也就算了,現在兩人都死了,都剝皮掛敵國城門上呢,這位硬是每日來跪,這不是逼迫陛下派人去尋屍,同時也在指責陛下無能無德……”
小侍衛在方登側目看過來的眼神裡閉了嘴。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體不體麵又有什麼大不了?活著的人好才算是真切的,林秋晚這一跪,就等於把新帝推在了對立陣營。
“林家一門忠烈,氣節高尚,說是坤陽的脊梁骨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