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朝辭離開不久,門童拉著幾個小道士穿過長生殿,他神秘兮兮地說道:“快來快來,我說的那株山茶就在這裡……咦,花呢?”
花盆裡光禿禿的一片,彆說花了,連葉子都快掉光了,一片衰敗頹廢之象。
門童使勁揉了揉眼睛:“怎麼可能,我早上掃雪的時候還看見了啊,那麼顯眼的一朵山茶花……”
身邊的小道士說道:“這花盆有些眼熟,之前栽的是素冠荷鼎吧?是不是管事大人把素冠荷鼎移走,留下了一個空盆,順便把那朵山茶也鏟除了?若真是紅山茶,這麼鮮豔的顏色,國師大人應該不喜歡吧。”
他說得有幾分道理,門童點了點頭,遺憾道:“應該是吧。真可惜,那花還怪好看的。算了算了,等開春了山裡多得是,到時候我們再去看好了。”
小道士們也跟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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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午膳,應朝辭回到了書房。
那枝折下的山茶,與他從偏殿取來的書冊一起,放在了幾案上。
似乎是脫離了根莖,花瓣看起來蔫噠噠的,卻不減妍麗。凝視許久,應朝辭垂眸,從博古架上拿下了一個花瓶,舀了些清水,將花放了進去。
隻是頃刻的功夫,山茶立刻變得鮮豔了起來。花瓣上沾著晶瑩的水珠,嬌豔欲滴。
他收回視線,挽起袖口,站在書桌前研墨。
淡淡的墨香,與他身上幽冷的檀木和梅花香氣,在書房彌散。
不多時,一個小道童捧著托盤,輕輕敲了敲門,“國師大人,這是管事吩咐送來的信。”
“進。”
依然是清冷的聲音,小道童不敢抬頭,將托盤舉過頭頂,彎著腰走進來,把托盤輕輕放在了幾案上。
不經意間一瞥,卻是瞳孔地震。
國師大人素來風雅,此刻正在寫字。抄的是《太平經》,與平時並無不同。袖口向上挽,露出修長白皙的腕骨,在一片黑、白、灰的色調之中,那抹紅尤為惹眼。
那枝消失在後院的山茶,居然被國師大人折下,插在了花瓶裡。
小道童記得這個花瓶。
越窯特產的青釉玉壺春,色澤瑩潤,這麼乾淨的青色難能可貴,一批才出了十幾個,都送到了皇家。除了一些皇親國戚,以及得寵的大臣,能得這個賞賜的,也隻有應朝辭了。
像國師這樣的文人,書房裡名貴的花瓶肯定不少,但這是禦賜的,代表的是皇帝的恩寵,價值可見一斑。因此管事鐘叔將這花瓶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供人欣賞,可不是用來插花的。
要插,也該是那些珍貴的品種,玄妙觀裡也不少,可國師大人偏偏選擇了路邊隨處可見的野山茶……
懷著震驚的心情,小道童輕手輕腳地離開,生怕打攪了專心抄書的應朝辭。
他走之後,應朝辭放下毛筆,拆開了信封。
一封是皇家的信,另外一封加了密的,則是他安插在京城的眼線送來的。
豫王又要娶妻了。
豫王君蒼,今上第三子,雖然封號為“豫”,但他還有一個更加廣為人知的稱呼,鬼王。
半邊臉長了胎記,以麵具示人,自及冠以來,皇家每年都為他定親,卻接連克死了三任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