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箬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基地的醫務室裡,喬安明就坐在床前,用手撐住額頭,不知是睡著還是養神。
小房間裡很安靜,日頭從窗欞上照過來,他卻背光而坐,淺藍色的暗紋襯衣,光線在他的輪廓四周鍍上金色的一圈,而他垂著頭,一隻手握住杜箬的手腕,另一隻手支著額頭,肩膀寬厚,擋住窗口大片光線,臉就隱沒在陰影裡,閉著眼睛,可以看清眼角淺淺的幾條細紋。
杜箬沒有很快將他叫醒,隻是睜著眼這樣貪婪地看,她命中的蓋世英雄,孩子的父親,很多人眼中的神,在沒有遇到她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儘在他的掌控裡,有條不絮,穩步前行,可是現在呢?他拋開工作,這樣坐在狹小的醫務室裡,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襯衣的前襟被揉皺,領帶也歪在一旁,一向優雅沉穩的喬安明,為了一個女人,露出如此疲憊不堪的神情。
她以前一直覺得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她愛他,想要跟他在一起,即使片刻溫存也可以,可是經曆這麼多,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太天真,她和喬安明之間的感情糾葛到現在,已經進入一種傷人傷己的死局,前無出口,後無退路,隻能彼此僵持,而現在更糟糕,很快就會有很多人知道她懷了喬安明的孩子,包括顧瀾,但是接下來怎麼辦?
喬安明是被醫務室門口的人聲吵醒,腦袋一晃,就瞬間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看到杜箬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他立刻鬆一口氣,關切問:“醒了?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杜箬搖了搖頭,將眼轉到彆處,不想說話。
喬安明似乎並不在意她態度的冷淡,自言自語地解釋:“你腿上的傷已經包紮過了,傷得不深,應該幾天就能好。暈倒是因為你情緒激動加上天氣悶熱,所以有些輕微中暑,醫生說沒有什麼大問題!”他的口氣很輕柔,但聲音卻有疲憊而起的沉啞,杜箬朝他望了一眼,總算舍得“嗯”了一聲。
他看她總算願意說話,有些欣喜,繼續說:“要不要喝水?中暑是因為脫水導致,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喬安明很快站起來,不等杜箬回答就去飲水機旁邊接水,再很快走回來扶著杜箬坐起來。
杜箬從他手中接過紙杯,被他如此殷勤溫柔的態度刺到,不知是感動還是難過,反正心裡不好過,有點悶澀的酸,隻是太多情緒已經說不清楚,隻能含糊地回了一聲“謝謝”。
喬安明嘴角笑了笑,又問:“帶你去市區的醫院做個全麵產檢吧,你下午突然暈倒,我怕孩子會有事。”
杜箬本來想拒絕,但見他的表情實在太過關切,再加上她也擔心寶寶出事,便應允著點了點頭。
應該是傍晚四點的光井,日頭還有些高烈,隻是光線的角度變為斜射,醫務室門口的綠茵都籠罩在橙色的霧光中。杜箬躺了半天,眼睛接觸刺烈的陽光又不自覺地眯起來,腳底也有些發軟,喬安明很體貼地用手撐在她背後,就這樣扶著一路從醫務室出來,始終握著她的手,沒有要鬆開的意思,不時有員工經過,杜箬掙紮了幾次,他卻將她摟得更緊,她知道他的脾氣也很硬,拗不過,便也隻能乖乖半依在他胸口往車旁走。
從醫務室到停車的地方不算遠,短短幾十米的距離,杜箬卻走到心思發涼。
現在她跟喬安明的關係已經公諸於世,前路迷茫,她該怎麼走下去?是這樣倚在他胸口一輩子賴著不走,還是咬牙離開,一個人獨自撐?
杜箬在心中歎口氣,轉身抬頭看著身旁的人,他始終目光沉然,直視前方,橙色的光芒斜射在臉上,勾勒出更為剛毅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