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明說這話的時候身子往椅子裡縮了縮,最近他瘦了許多,寬大厚實的皮椅將他的上身裹住。
可能因為身體還沒完全複原,所以喬安明說話的聲音依舊有些啞。
臉色也不好看,托著一杯溫水,在吃醫院配的消炎藥。
彭於初頓了頓聲,點頭:“好。”
“如果她答應,所有的東西都彆拿出來,不管怎樣,總是我虧欠她多一點。她沒有錯,我錯在了前麵。”
“明白,我會注意措辭和語氣。”
“嗯,走吧,走吧…我一個人再呆一會兒。”喬安明仿佛在自言自語,揮手讓彭於初離開。
房間裡還有彌留的煙味,彭於初又勸了幾句:“喬總,有些事得看緣分,或許這樣對誰都好。”
“我知道。”
“煙也彆抽了,你戒煙都好多年了,對肺也不好,你剛出院,自己在外麵注意身體,這季節,香港雖然沒有我們這裡冷,但氣候潮濕…”
“行了…知道了,越來越囉嗦!”
囉嗦的彭助理又暗自在心裡歎息,慢慢退出辦公室。
喬安明一走便是大半個月,從香港參加完訂購會,輾轉又去了芬蘭。
芬蘭十二月的天氣要比崇州略冷一些,剛下過一場雪,雪積得不厚,薄薄一層。
出赫爾辛基萬塔機場的時候,喬安明收到國內發過來的郵件。
幾張照片。
杜箬裹得嚴嚴實實地去給寶寶上戶口,莫佑庭牽著她的手。
照片裡的桐城陽光很好,不似芬蘭這麼冷。
喬安明合上手提電腦,出機場,在到達大廳買了一杯熱摩卡。
他沒有喝咖啡的習慣,隻是一時承受不住芬蘭這麼冷的空氣,仿佛有東西鑽到骨子裡,衣料都擋不住寒。
有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推著行李箱從他身旁走過,笑得嘰嘰喳喳,一看就是遊客,行李箱上綁著半舊的滑雪板。
他突然想起來,他曾經提議要帶杜箬來芬蘭轉轉。
那時候她母親剛火花,情緒不穩定,喬安明花了十足的耐心要開解她,可是最後被她趕了出去。
他原來也曾這樣低聲下氣過。
他這輩子就對杜箬一個人這麼低聲下氣過。
可是最後她還是嫁給了彆人。
杜箬過了大半個月的安穩日子。
寶寶長胖了許多,生下來的時候不過才6斤多一點,現在都已經長出雙下巴了。
可是寶寶越大,眉眼裡喬安明的模樣就越發明顯,有時候她給寶寶喂奶的時候會鼻子酸,懷裡軟軟香香的小東西是她和喬安明的兒子。
她和喬安明的兒子,光這一點,她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
當然,初為媽媽,經驗不足,肯定有手忙腳亂的時候。
夜裡睡不好,一夜喂好幾次奶,導致睡眠嚴重不足。
寶寶有奶蘚,因為腸胃發育未完善所以溢奶嚴重。
種種情況,好在丁阿姨經驗足,又費心費力,杜箬才不至於一頭抓瞎。
杜良興抽時間來了一趟桐城。
外孫出生,做外公的總要來看的,還帶了一籃子雞蛋和幾條黑魚。
杜箬去火車站接他。
“爸,大老遠的,你帶這些東西來做什麼?菜場上都有買的。”
“菜場上買的雞蛋哪能比啊,這是鄉下土雞生的蛋,炒起來金黃金黃的,營養特彆好,魚也是野河裡去抓的,鮮著呢。”
杜良興獻寶似的,搖了搖手裡的紅色塑料桶。
桶上麵嚴嚴實實地罩了一層網袋,半桶水搖搖晃晃,裡麵遊著幾條鮮活的黑魚。
“還好魚沒死,我半路換了幾次水,就怕車廂裡太悶魚會翻肚子,死了就不鮮了。”杜良心自說自話,回頭看杜箬,又說:“彆以為城裡菜場上買的黑魚好,都是人工飼養的,味道沒這個靈,而且按照我們宣城的規矩,誰家閨女生了,娘家都要送黑魚,補身子的,月子裡吃最好,下奶!”
杜箬心裡像堵著一塊石頭,越來越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