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們往後退!”她喊。
喬安明目光一直定在她脖子的血痕上,白皙的皮膚,殷紅。
再往下,她的鎖骨,她的胸口,跳動的心臟。
起伏一下,喬安明的心臟就縮緊一分。
“叫他們,退後!”杜箬又喊了一遍,抬起下顎,朝喬安明逼近,聲音都粗啞了幾分。
屋裡所有人都嚇傻了,不敢再動,一個個眼睜睜看著杜箬握著發簪貼到喬安明麵前。
所有情意都在這一刻灰飛煙滅了,最終要以死相逼,她難道還怕他不成?
“喬安明,你應該了解我的性格,說一不二!你讓我帶了了回去,從今往後彆再來煩我,不然,我就朝著這裡,刺下去…”
她說得極其慢,額頭幾乎貼到喬安明的下巴,呼出的氣息都鑽進他的鼻子。
依舊那雙長長的勾人眼睛,睫毛撲閃撲閃。
那麼多的日夜,他們溫柔纏綿,她躺在他身下,擁著他酥膩膩地喘氣,喊:“老喬…”
若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不如換他早些死在她身邊。
“好…”喬安明都差點要笑出來了,“好,你總算聰明了一回,知道我舍不得你…”
“沒有,如果我聰明,不會讓自己落到這步田地,所以我這不是聰明,我這是拚死!你算準了,我贏不了你,我也確實什麼都沒有,唯剩這條命!隻是我長這麼大,跟命鬥,跟錢鬥,卻沒有料到,有天要跟你鬥!”
隨後的日日夜夜,喬安明總是會想起杜箬當時的模樣,拽緊簪子,咬牙切齒。
眼裡明明全是淚,可目光中卻盛滿冷冰冰的堅硬,那種絕望悲慟,可以摧毀一切的堅硬!
那時了了已經不哭了,眼珠子忽閃閃地盯著杜箬手裡的發簪看。
整屋子的人都屏住氣息,唯獨剩下杜箬壓抑的哭聲。
喬安明定在原地望著杜箬的臉,好一會兒他才從齒縫了擠出一個字。
“走!”
杜箬沒有聽清,或者是因為她不敢相信。
喬安明稍稍垂頭,不再看她,又重複一遍。
“帶著孩子,走!”
杜箬停頓了一秒呼吸,心裡似乎有什麼被扯得疼極,因為疼,所以才清醒,清醒之後便抱著了了往外跑。
幾乎是逃命一樣的跑。
杜箬跑過門口的時候不小心擦了一下喬安明的肩膀,喬安明便在那一瞬間的擦肩中晃了晃身子,還未等他站穩,一串淩亂的腳步聲從樓梯上踩了下去……
滿屋子的人都還沉浸在剛才的突發狀況裡,還是任佩茵先反應過來,衝著琴姨和保安喊。
“走了,趕緊去追啊!”
一屋子的人這才叫囂著往外衝,小張站在門口拚命想將他們攔住。
琴姨本就火大,揪住小張的衣服罵:“你管什麼閒事,今天要是讓那女人把孩子帶走了,我跟你沒完!”
眼看又要動手,任佩茵上去幫琴姨,一大堆人推推搡搡地就要往外擠。
喬安明始終站在那裡,沒有回頭,隻是從胸腔裡吼出幾個字:“讓她走,誰都不許追!”
或許是變故太快,也或許是喬安明的吼聲實在太有氣場,反正當時都震住了。
喬安明便在那短暫的安靜中轉身,垂眸,走出臥室。
任佩茵頓了幾秒,立刻追著喬安明出去,聲音開始哭起來:“我的孫子啊,你怎麼能讓那女人把我孫子帶走…”
外麵似乎起了風。
走廊頂頭的窗戶沒有關,風將牆上掛的畫吹得卷了起來。
啪啪啪……畫軸敲打牆麵的聲音。
一場長而痛的鬨劇,最後結尾處隻留下這一竄被風吹響的聲音。
滿屋子的人像小醜一般退場,隻餘下顧瀾一個人。
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臟又明顯抖了抖,因為如果她沒有看錯,剛才喬安明轉身的那一秒,他眼圈好像紅了。
記憶中,喬安明都沒紅過眼睛。
幾年前,顧正茂去世,顧瀾哭得幾乎斷氣,他也沒有紅一下眼睛。
看來他果然對她動了情。
顧瀾轉身看了看櫃子上那張合影,突然有些害怕起來。
杜箬幾乎一口氣跑出了喬宅。
衝上馬路,衝上出租車,再衝到汽車站的售票大廳……
杜箬想買票連夜回桐城,可惜因為太晚,最後一班大巴已經出站。
莫佑庭還是開車趕了過來,在候車大廳的育嬰室裡找到了杜箬。
她抱著了了坐在角落裡,低歪著頭,黑而密的頭發披散下來遮住大半邊麵孔。
了了已經睡著了,身上裹著杜箬的大衣,而杜箬隻穿了件單薄的小線衫。
莫佑庭以為她也睡著了,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