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於初想了想:“好,那你要是有事,給我打電話。”
很快身後的人全部散光了,空蕩蕩的墓園就真的隻剩下喬安明一個人。
他在墓碑前麵呆呆站了一會兒,感覺山裡的濕氣浮起來,頭上開始冒雨絲,他也沒有動一下。
就這樣靜站了大約半小時,腿都有些麻了,意識開始恍惚,視線範圍內感覺有一道人影移過來,跪到碑前將手裡的一束白菊放下,磕了一個頭。
杜箬其實在這裡已經等了將近兩個小時。
她原本想等人都走光了再出現,可喬安明一直在墓前傻傻站著,高挺的背影都站得有些崴了,再加上眼看就要下雨了,山裡的秋雨下起來很猛,可他居然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萬般無奈之下,杜箬隻能走過去。
“下山吧,喬安明。”她站起來,問。
喬安明沒回答,眼睛都沒動一下。
杜箬咽著氣,喉嚨口疼得厲害,但是她不敢哭,因為她一哭喬安明便會更難過,隻能又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下山吧,好不好?”
身旁的男人依舊沒聲音,像個被封住的雕像。
杜箬從未見過這樣的喬安明,麵無表情,但眼裡一片死寂,她知道他很難過,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啊。
“我媽去世的時候你跟我說過一句話,你說要讓逝者安息,放生者一條去路,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喬安明,你媽已經走了,你站在這裡也無濟於事,跟我下山吧。”
喬安明的眼眸動了動,眼皮垂下來,看著身旁表情心疼的杜箬。
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但他清晰地感覺到心裡一直繃著的弦斷了,就在他看到杜箬那一眼的時候斷了。
天知道,這時候他多麼需要她的安慰,可又多麼不希望她出現。
“杜箬,你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你,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但是你不能一直這樣勒住自己,會出事的。”她太了解喬安明了,表麵越平靜,內心越洶湧,更何況任佩茵對他而言,是這世上最重要的親人。
“跟我下山吧,你看都開始下雨了,一會兒雨大起來,山路不好走。”她依舊勸,聲音都不敢多大。
喬安明睨了她一眼,用手將她往旁邊輕輕撥開一點:“你先下山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呆一會兒。”
“那我陪你!”
“不用,彆在這陪著我淋雨!”
“我願意!”
喬安明側了側身,目光看著墓碑上任佩茵的照片,嘴裡卻說:“聽話,走吧。”
“你不走我也不會走,大不了一起在這被雨淋。”杜箬索性也不勸了,轉過身正對著墓碑。
兩個傻子一樣,像鬆柏般站在雨絲裡麵。
大約站了十分鐘,小雨絲變成了雨點,雨勢越來越凶猛,兩人身上都被淋得通濕。
杜箬漸漸站不住了,目光遊離起來,眼前的樹影重疊在一起。
喬安明感覺身邊的人往一旁倒,扶住她:“叫你走,為什麼不走?”
“那我叫你走,你也沒走啊!”她橫豎都要跟他較勁,喬安明無計可施,“杜箬,你存心來氣我對不對?”
“我沒有,我是擔心你。我知道你媽對你很重要,但你也得顧忌自己的身體,站在這裡淋雨有用嗎?一直繃著自己,不哭不笑有用嗎?你這樣會出事你知道嗎?”
“就算出事也是我自己的事!”
“不是,怎麼是你自己的事?你是了了的父親,了了不準你出事,你就不能出事!”杜箬用了了當借口,喬安明將她扶正,手鬆開她的腰。
“了了,那你呢?這些天你是否有關心過我?你是否在意我出事?”
杜箬突然沒了聲音,臉也側到一邊。
喬安明捏住她的手腕,山風大得驚人,他硬要將聲音吼出來:“回答我,你是否在意?”
“你說呢?”杜箬甩不開他的手,隻能正麵相對,雨水傾倒下來,她視線都看不清了,但字句很堅定:“如果我不在意,我不可能跑這裡來,更不可能在這裡陪你淋雨!喬安明,我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因為我也曾經曆過,我媽去世的時候你還勸我,可為什麼事情臨到你頭上你就要一個筋繃著?那我就問你,你打算在這裡站多久?站到雨停?站到太陽下山?沒事,我都陪你!”
她一口氣說了好多,臉被雨水刷得通白,可瞳孔卻紅得嚇人。
她在哭!
喬安明手一鬆,杜箬因為慣性踉蹌地往後倒了好幾步,好不容易站穩,卻聽到一句:“走吧,我說不過你,下山!”
從山頂走到山下需要花大約半小時,雨一直沒停,衣服淋得裡外都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