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刻,是真的希望,他不要是程錦時。
他是衿傲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他是我心中的神祗。
我無法想象,他要承受這樣的事情。
這樣狠狠擊碎他自尊的事情。
我走過去,先用包了冰塊的毛巾敷上他的額頭,心裡,是說不出的複雜。
我低頭認真地看著他的五官,想從他臉上找出與程錦時相似的地方。
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他的鎖骨下方,我猛然一怔!
像是怕自己看錯一般,我克製著已經開始發顫的牙關,俯身看向剛才掃到的地方。
手心握著的冰塊的溫度,似乎在一瞬間浸透我的四肢百骸,從手心到血液,都是涼的。
思緒還未抽回,眼淚先大滴大滴地滾了出來。
真的是他啊……
他鎖骨下方有一顆極小的紅痣,是我第一次見他,彎腰敬酒時,就發現了的。
他自己可能忽略了。
但我一輩子都記得,甚至閉著眼睛,都能摸出那顆痣的位置。
我知道,我是慶幸的。
慶幸他沒死,他還活著。
可是我看見他現在的模樣,心口被一種澀痛感壓得無法呼吸。
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裹挾著。
我突然理解了他的所有。
又心疼的不行。
我拚命扼製住自己想緊緊抱住他的衝動,伸手抹去滿臉的濕潤,將毛巾放到一旁,抽紙巾幫他擦乾額頭上的水漬,這才開始給他擦藥。
處理完額頭上的傷口,我又仔細檢查了他其他地方。
膝蓋,也摔到了。
我無聲地用肩膀擦掉眼淚,又幫他處理膝蓋上的淤青。
男人閉上雙眼,長睫輕輕覆著,在下方印出兩團陰影,輕抿的薄唇邊沿滲出一抹淺譏,“我是不是很像一個廢人?”
嗓線極其輕涼,疲憊不堪地譏嘲著。
我動作猛地一頓,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景楓說話,不是和我。
可是,驕傲如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心中該有那麼煎熬。
我胸口猶如被重擊,痛得快要透不過氣。
沒有回答他的話,快速擦完藥,便落荒而逃。
我鑽進洗手間,所有的情緒傾盤而出,眼淚滾了滿臉……
程錦時……
我多希望,我可以替你遭受這一切。
可是,我不能。
我能做的,隻有守住他僅剩的自尊。
他不希望我認出他,無非是不想讓我突然看見他現在狼狽的樣子。
以及,不想拖累我。
那我……就當做不知道好了。
我也隻能這麼做。
一旦讓他知道我認出了他,也許我會被他推得更遠。
甚至,永遠見不到他。
這不是我想要的。
現在這個階段,我能夠陪在他身邊,就已經是奢侈了。
“媽媽!”
安安的小奶音在洗手間外麵響了起來,見我沒反應,又拍了拍門。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進來很久了。
我深吸一口氣,掬起冷水洗淨臉上的淚痕,透過鏡子看了眼自己蒼白的臉色,伸手拍了拍,才擰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