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從地閉上眼,因為很累,因為心裡的事情很多,我疲憊地不想多說話。
他好像並沒有立刻走,我聽到他在我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他沒事了,我們拜堂之後,陰陽陣便破,他已經從陣裡走出來了。”
趙僅,他永遠知道我在擔憂什麼,我睜開眼睛透過朦朧的淚光看他的臉,他很平靜,沒有任何嫉妒和不平的表情。
我一直都誤解了趙僅,恰恰隻是因為民國那一世的署家僅,我便偏見於他每一世,實際上,趙僅是淡然的,是無害的。
我閉著眼睛裝睡著,趙僅在我床邊坐了一會便走出了房間。
我可能是中國曆史上最舒服的新娘,彆人都要枯坐一整天,我吃吃喝喝睡睡,下午還有燕窩盅,香香滑滑,不知道有多好吃。
我心裡的石頭並未落地,因為古代的資訊太不發達,千裡之外的消息我不知道準確不準確。
但是即便這樣,我把一盅燕窩吃的乾乾淨淨,翠兒收碗筷的時候輕歎:“我的天,小姐您這胃口比以前漲了不知道多少。”
“我以前不能吃?”
“隻吃一點點,少將軍經常說你喝露水長大的。”她說的無意,但是當反應過來她在我麵前提少將軍了,急忙將嘴給捂住,一定是夫人提醒過她不要在我麵前提到伽。
其實她提不提的沒什麼要緊,伽在我的心臟正中間,不偏不倚,每當我心臟跳動的時候,他的樣子都會從我的胸膛裡跳出來給我看一遍。
無論他任何形象,這一世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民國時期的深情重義的邱立,還是現代的混不吝的花心大少爺,哪怕是斬了我的頭的貝勒爺,我都愛。
愛一個人,不論他是忠是奸,是善是惡,我都愛。
我又不是法官,我又不是上帝,我又不是南海觀世音,愛一人而已,不需要有這麼明確的是非觀。
有朝一日,他要剖開我胸膛,我都會直接把我的心捧給他,還在跳動。
我躺了大半日,等到夜幕降臨,外麵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我躺著懶得動,隻聽到有年輕男人的聲音:“聽說這百裡奕靈有傾城美貌,十二哥怎麼也要給哥哥弟弟們看一眼。”
原來是鬨洞房來了,我急忙從床上爬起來,翠兒跑過來給我整理儀容,然後戴上蓋頭。
門被推開,我慌亂地不曉得如何調整自己的呼吸,隻聽到有人向我走過來的腳步聲,忽然我的蓋頭被掀開了,隻有趙僅一個人站在我麵前。
我向他身後看,並無一人。
“我剛才聽到很多人的聲音。”
“嗯,我的皇兄皇弟們。”
“人呢?”我知道宋朝有鬨洞房的習俗,早上的時候還在忐忑,這一鬨不知道鬨成什麼樣。
趙僅抿抿唇,好看的小梨渦就跳躍出來:“趕走了。”
他竟然把鬨洞房的兄弟趕走了,據說不論是達官貴人還是皇親國戚,這鬨洞房的規矩是不能打破的,不論彆人怎麼鬨,新郎新娘都不能翻臉,可是看上去溫文爾雅的趙僅竟然把他的兄弟給趕走了。
“他們不會生氣麼?”我問他。
趙僅笑著,紅燭的光閃爍在他眼睛裡:“不要緊。”
我發現他總愛說這幾個字。
當我說,我不愛他的時候,他跟我說:“不要緊。”
當我說,我隻是為了伽才和他成親的時候,他跟我說:“不要緊。”
我不知道有一天,他要為我付出生命,會不會也這樣淡然地開口:“不要緊。”
“傻瓜,這是弄什麼!”那把剪刀當啷一聲丟在桌上,他為我放下蚊帳:“好好休息,今天你也累了。”
說到累,我真是有點慚愧。
早上去宮裡轉了一趟磕了不少個頭,可是從中午時分我就實在快活,吃吃喝喝睡睡,自己摸自己腰上的肉都好像多了點。
我撩開蚊帳去看他:“那你,睡哪裡?”
他指著床邊的貴妃榻,古時候這裡大戶人家的床邊都會放一張這個,據說是給暖床的小丫頭睡的,這貴妃榻看起來也寬敞,但是自然比不得床上。
他在貴妃榻上和衣躺下,蓋上被子,轉臉衝我笑:“睡吧!”
紅燭搖曳,我在燭光中看不清趙僅的臉龐,心裡卻鬆了一口氣。
剪刀還在桌子上,我有些小人之心。
我躺下來,拉上了被子,聽到趙僅吹滅了蠟燭,屋裡一片漆黑,連月光都沒有。
我輾轉反側,不太能睡得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僅緩緩地說:“放心,小敏,以後每日我都睡在這裡,你守著你心裡的一方淨土,我守著你。”
我閉了閉眼睛,說不感動是假的。
但是這個感動和聽到邱立跟我說情話的感動完全是兩碼事。
趙僅的承諾會讓我更有壓力,因為我無以為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