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卓和畢晴從邙山出發,直奔濮陽軍旅,試探那裡的動靜。
而此時,那裡的戰事空前激烈,屍骨堆積如山。
濮陽成了人間地獄,雙方都死傷慘重。將帥疲憊,夜色沉沉。
河間王獨坐在帥帳裡,臉色憂愁,閉著眼睛。
而帳外四處閃著燈火,軍卒來回巡邏,四下倒也是安靜。
但是,這種安靜是河間王不願意見到的,這種安靜下麵一定是暗流湧動的。
而此時河間王郡主元熙,因為偷襲之事,失手被擒,生死未卜,令河間王十分憂心。
這個女兒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他最為疼愛的,如此陡然被擒,自然是心急如焚。
然而家國事大,畢竟不能兒女情長,還有坐鎮於此,對付久經沙場的唐度。
唐度是九屯裡威望最高的,也是九屯的主要首領,因此他振臂一呼,自然是一呼百應。
而上黨王連年盤剝,克扣軍費,致使兵卒怨氣很大,這也是叛亂的主要原因。
當初河間王是個世襲王爵,從其祖父開始,就是河間王,封地在河間。
可是,無奈當時羌胡猖狂,屢次犯邊,故而河間王元煒自從世襲爵位那天起,幾乎就是在漠北和西涼各處,與羌胡作戰,罕有回到河間駐守設防。故而這一帶,幾乎變作了他元煒遙不可及的地方。
河間西側是上黨王的駐地,東麵北海是北海王的駐地,兩地兩王逐年盤剝之下,克扣兵卒軍餉,屢次變本加厲,難免惹得兵將不滿,集聚下來,始有今日之禍。
河間王今日始知,唐度的胃口開始變大了,已經不滿於逼宮加餉。今時今日,始有吞並河朔,威逼北海上當的趨勢,簡直是勢不可擋。
以上黨王和北海王的統率力道,抵擋唐度進攻到他們的老巢,倒是可以勉強做到。但是若說可以聯合河間王軍馬,一起圍堵唐度,將其困在河朔,那就不是他們可以做到了。
兩王平素裡結黨營私,盤剝深重,在兩地都留下了惡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此番軍陣開拔,兩軍對壘,又有多少將士願意為這樣的主子賣命呢?河間王不敢想。
元煒不禁想到:‘除非是當初的元寧在此,我們合兵一處,始可挫敗唐度,教其不敢踏足黃河兩岸。可是如今的局麵,著實叫我擔心啊,恐怕遲早這河朔之地,就要易主了。“
河間王不能將時鐘調到一個月前,從頭再來,為今之計,隻有堅守濮陽一條路。
唐度的軍陣嚴謹,連連進攻了三天都絲毫不亂,令河間王肅然起敬。
河間王從未遇過如此的對頭,就算是當年轉戰西北,對付西羌狼族,也從未遇過如此的險峻形勢。
一旦唐度突破了濮陽,進而攻破了開封,那麼洛陽將無險可守,必破無疑。
即便如此,如果唐度分兵繞過濮陽,進攻開封,也是令人堪憂。
朝廷裡上黨王和北海王新敗,人心惶惶,兵無戰心,將無鬥誌,形勢危急。
一旦唐度突破到了開封一線,守住了黃河渡口,則萬事休矣。
河間王最喜歡王維的那首《宋進馬哀詞》:
“背春涉夏兮,眾木藹以繁陰。
連金華與玉堂兮,宮閣鬱其沈沈。
百官並入兮,何語笑之啞啞,君獨靜嘿以傷心。
草王言兮不得辭,我悲減思兮少時。
仆夫命駕兮,出閶闔,曆通逵。
陌上人兮如故,識不識兮往來。
眼中不見兮吾兒,驂紫騮兮從青驪。
低光垂彩兮,怳不知其所之。
辟朱戶兮望華軒,意斯子兮候門。
忽思瘞兮城南,心瞀亂兮重昏。
仰訴天之不仁兮,家唯一身,身止一子,何胤嗣之不繁,就單鮮而又死。
將清白兮遺誰,問詩禮兮已矣。
哀從中兮不可勝,豈暇料餘年兮複幾。
日黯黯兮頹曄,鳥翩翩兮疾飛。
邈窮天兮不返,疑有日兮來歸。
靜言思兮永絕,複驚叫兮沾衣。
客有吊之者曰:觀未始兮有物,同委蛻兮胡悲?
且延陵兮未至,況西河兮不知。
學無生兮庶可,幸能聽於吾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