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小心點吧,彆亂動,小心滾針。”
“知道,你去吧。”艾香艱難地說。
小田走了,艾香躺在炕上,看著藥瓶裡的藥液,一點一滴往下滴,想著那個奇怪的夢……
艾香看著藥水慢慢地順著管子流入到自己的體內,燒慢慢地退了,感覺眼睛看東西也沒有那麼花了,隻是口渴的難受,很想喝口水,可是液體瓶掛在牆上,自己沒有一絲氣力爬起來,提上液體瓶去倒水喝。聽著窗外的腳步聲,艾香很希望能進來一個人,給自己倒點水喝,可是等了好久也沒有人進來,隻聽見廚房裡小田和山杏在為自己生病的事爭辯著。聽山杏的意思是怪艾香和小田沒有把握好度,聽小田的意思嫌是艾香太嬌氣。艾香隱隱約約聽著他們的談話,覺得山杏說話有點太過了。從幾這幾天看,小田真是太差勁了,沒有人情味兒,想事也簡單,說話不想後果。
艾香認為自己很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當初自己如果能勇敢地站出來,堅決反對這門親事,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樣子。自己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呀,老公公好像是個吃糧不管事的,老婆婆有病在身,腦子一會清醒一會兒糊塗。山杏雖說是個大姑子,但很自以為是,沒有一點同情心,老大兩口子是一對老實人,老二兩口子是一對耍奸溜滑之人,從訂親到結婚就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再說老大和老二都是隔開門,另當家的人了,是不會管自己的事。老四雖說人不錯,但畢竟是個小叔子,好像在哥哥跟前,沒有說話的權利。山桃最善良,也很可愛,可隻有十四歲就承擔起了家務事,管一大家子吃喝拉撒。有時氣急了也亂罵他哥,可是她畢竟是個最小的,罵也是白罵,誰也不會聽她的,自己以後就是代替山桃承擔起這個家的吃喝拉撒了。艾香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像是自己和自己的命運開了個玩笑,自己沒能耍得過命運,實際上反而成了命運的犧牲品。
“姐燒的稀飯,你喝一點吧。”小田端著碗稀飯掀開門簾進到屋子,站在艾香頭頭頂突然說。
艾香被嚇的心咚咚直跳,紅著臉說:“我不想喝稀飯,你能給我倒些水喝嗎?我的嗓子都乾的快冒煙了。”
“你想喝水,為什麼不早說呀,還用得著乾的冒煙,我是你老公,給你倒杯水是應該的。”
艾香艱難地爬起來,顫悠悠地接過水杯喝著,水灑到胸前和被子上也顧不上了,一口氣喝完那杯水,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又擦擦被灑濕了的被子,看了小田一眼,小田站在地上張著嘴笑著。
艾香一點都讀不懂小田那笑是什麼意思,是心痛還是嘲笑。
“誇張死了,頭割斷了還走十裡路哩。你看你,隻發了個燒,我在這裡還伺候著你,喝個水都能灑一身。哎,真是的。還喝不?想喝,我再給你倒一杯,不要到時候給人說,你有病我不管你。”
“好了,不喝了,你再倒一杯,放到我跟前,藥也快完了,你把那一瓶給我換上吧。”
“再讓滴一滴。你知道今天早上,我一去花了多少錢嗎?這藥可貴著哩。”
艾香默不作聲,抬頭看藥瓶隻剩下一點點,在瓶口上冒著泡泡,聽著小田吧嘰著嘴喝稀飯,心裡厭惡得不得了,想這個人為什麼把錢看的這麼重,是窮怕了還是心裡根本沒有自己?真的把自己隻當了個工具?
“藥完了,快換上吧,小心回血。”艾香著急地說。
“好,給你換上,你是貴人,和我們不一樣。”小田挖苦著,換了另一瓶子藥,放下空瓶子,端起碗,嘴裡不知嘟囔著什麼向門外走去。
艾香側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圈像熊貓眼一樣青黑青黑的深陷了進去,嘴上乾了一層血痂。艾香看著看著,隱約看見鏡子裡有一個骷顱頭向自己笑,嚇得急忙閉上眼睛,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出現了幻覺。
“藥快完了吧?”小田嘴裡斜叼著煙突然闖進門問艾香。
“還沒有哩,姐走了?”
“走了,四寶送去了,她那個人,把過日子看的比什麼都重,放快一點吧,我想出去一趟。”小田說著把藥調到最快。
“去哪?”
“我去馮哥家一趟,看開春了有活沒有,他今年的工程在哪,看能不能讓你跟我一起去?”
“我又沒在工地上乾過,我去工地能乾什麼?”
“你去,可以給工人做飯呀,一個月掙幾個算幾個。我一走,把你放在家裡,我還不放心。”
“你馮哥的工地是在外地嗎?”
“也不一定,哪裡有活就去哪哩。”
“哎,我還是不去工地的好,我也做不好飯,我在家一直都沒有好好做過飯,去做不好,給你丟人。”艾香有氣無力地說。
“那不行,我走,你必須跟我走,你不去,我一個人的日子怎麼過?我現在可是過不了沒有女人的日子。”
艾香聽著小田俗不可耐的話,又閉上眼睛,不吭聲了。小田上前又把藥向快的推調了調說:“再放快一點。”
艾香胳膊一陣發脹,心裡一陣發慌,覺得不舒服,喘息著說:“不能調快,調快,我的心臟受不了,你要是著急了,你先走吧,輸完了,我自己能拔。”
你會嗎?”
“這個簡單,我自己能弄,你去吧。”艾香說著,恨不得小田快快地離開自己,好讓自己腦子清靜點。
小田又調慢藥,喝了口水向門外走去。剛走到院子就大聲喊:“桃,我出去一趟,你彆看電視了,來看看你嫂子。”
“又上哪野去?才結婚兩天就往出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山桃罵到。
“哎,你小兔仔子,以後說話可要注意一點噢,我現在可是有老婆的人了。你再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小田說著推車子走了。
山桃笑著跑進來說:“嫂子,你好一點了沒有,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一點。”
“好多了,我啥都不想吃。你幾歲學做飯的?”
“從媽去年有病我就從學校回來,學做飯。”
“那你以後可要教我學做飯,我做飯還沒有你做的好。”
“沒有事,做飯不用你,有我哩,我現在擀麵,蒸饃都會。嫂子,你的眼睛為什麼這麼花呀?”
“天生的,花能管什麼用?”
“我要是能長你這麼雙大花眼睛就好了,我的皮膚也太黑了。”山桃親熱地爬在艾香頭頂說著。艾香感到心裡暖融融的,對山桃有種說不出的感情。
“我箱子裡大概還有幾個糖和核桃,你打開拿出來去吃吧,這會沒有人。”
“不了,留著你以後想吃了再吃吧。”
“去吧,彆客氣。我覺得你比你哥懂事。”
“我哥那是沒有成人型,他如果不是我姑夫的話,他早都坐牢了。”山桃說著吐了吐舌頭。
“沒有事,你哥早都給我說了。”
“呀,他還有臉給你說那些呀,真不害臊。”
“去吧,給你拿糖吃,正好我也想吃一個。”
“噢,那好吧。”山桃說著打開皮箱說:“嫂子皮箱太亂了,我給你整整吧。”
“好的,大概是你哥翻亂了,謝謝你。”
山桃剝了塊糖,遞給艾香,又給自己剝了一塊放在嘴裡,把皮箱裡的東西抱地放在炕上,一件一件整理著衣服。
艾香扭頭看著山桃,覺得山桃比自己過去懂事多了,如果自己小的時候能像山桃一樣懂事,自己不去上學,也不會就這樣嫁給小田。
山桃提起一件紅衣服,雙手提著放在胸前,在鏡子裡扭著身子幸福地笑著。
“喜歡嗎?”
“喜歡。”
“是喜歡這個紅色,還是喜歡這個款式?”
“都喜歡。”
“噢,衣服太大了,等你長大了,能穿了,我送給你。哎,咱們這兒有集市嗎?”
“有。”
“噢,那等我病好了,你帶我去,我給你買一件外套。我看你也沒有什麼衣服,上次訂親來你穿的就這件衣服,這次結婚,你還穿的這件衣服,我和你哥結婚,他們都沒有給你買一件新衣服,讓你高興高興。”
“我穿的這件還是我拾杏核賣了買的,褲子是我哥在部隊上回來時,在西安買的。”
“噢,藥完了,你幫嫂子把這壓住,我拔。”
艾香說著剝開膠布,拔出針管,又急忙用手壓住膠布,讓血沒有流出來。
山桃看艾香在拔針頭,一直閉著眼睛,不敢看著艾香的手。艾香覺得山桃真的很善良。
艾香坐了起來,覺得頭還是有點暈,坐了一會,下炕穿好鞋,想上個廁所,一出門,太陽照的艾香有點睜不開眼,稍站了一會兒,適應了一下。山桃一直跟在艾香後麵,看艾香從廁所裡出來了,笑著上前扶著艾香問:“嫂子,沒有事吧?”
“沒有事,好多了。”艾香說著握著山桃的手,高一腳低一腳地走進屋子。
“嫂子,你上床休息著,我給咱們做飯去,你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了。”山桃說著向門外走去。
山桃一走,剩下艾香一個人在屋子空落落的,有種思鄉的感覺,艾香便找出稿紙,坐在桌前,握筆很想給父母親、英語老師和小學的老師寫封信,可是艾香又覺得這信真的是不好寫,給父母寫信說自己一切都很好,那是撒謊,寫自己一來就病了,又讓父母擔心,給兩位老師寫自己結婚了,老師知道後,會是什麼心情?更不知道文斌的母親和文斌知道自己結婚後會怎麼樣?艾香想起文斌的母親,覺得自己真是個罪人,是一位忘恩負義的人。想起曹亮,自己確實是個騙子。艾香認為是自己捉弄了他們,而上蒼有眼,卻又捉弄了自己,使自己掉進了虎口,有腿難逃。
艾香輸了三天液體。小田東跑西奔聯係活,隻有山桃閒了陪陪艾香。艾香的病慢慢地好多了,每天回到廚房,幫著山桃做飯。艾香很同情山桃,覺得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不應該過早的承擔起家務。
艾香跟上山桃學做了幾天飯也摸上了公婆全家人的口味,慢慢的艾香便承擔起了一日三餐的工作。山桃也有了依賴,動不動跑出去玩到很晚才回來。
艾香認為山桃太小,應該再讓山桃去上學,便和小田商量,很想把山桃送去上學,可是小田和他貧父母親一商量,都不同意,艾香再也不好多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