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安靜下來。
秦初念沒有再說話,她黑白分明的眼神有些惶惶。
商厭緩緩睜開眼,但是也沒敢再看秦初念,他睫毛顫了兩下,覺得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人用針戳了一個很小很小的洞,風吹進來,帶著整個胸腔都生疼。
他喉結滾動了下:“我去做晚飯。”
“阿厭!”秦初念驟然出聲,她直接站起來,將雙手穩穩按在商厭的肩膀上,阻止了他要起身的動作。
秦初念輕輕的環在商厭的肩膀上,幾乎將他兩個人都抱緊了。
她好一會才咬著唇角問他:“阿厭,你那會是不是很害怕呀?”
商厭一頓,整個身體都僵硬住。
秦初念把他抱的更緊了些,她一想到十歲的商厭在麵對著那樣的變態時,心裡就噴不住的抽疼起來。
哪怕是一個成年人,在麵對這樣的事情時,都未必能處理好,更何況還是一個小孩。
秦初念伸手在商厭的胳膊上輕輕拍著,像是在安慰他一樣:“不怕不怕了,阿厭不害怕了。”
商厭整個人的脊背都繃得更緊了。
他嘴唇抿的很緊,可是喉嚨卻在滾動著。
秦初念可能不知道。
這件事發生以後,沒有一個人對他說一句安慰的話,那些人都在指責他是殺人凶手,是少年犯,是社會的毒瘤和渣滓。
就連商昊生和祝荷也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來指責他。
唯獨沒有一個人問過他怕不怕。
秦初念感覺到商厭身體的僵硬,以為他是不願意回想起這件事,她吸了吸鼻子,自己的嗓音都有些哽咽。
但還是在溫聲安慰著商厭:“都過去的事了,抱歉阿厭,我不該問的,那個劉什麼的……他活該的,你彆害怕,我、我保護你好不好?”
商厭難得的遲疑了下,他緩緩抬起眼皮,在看到秦初念眼裡的淚珠時,瞳孔微縮。
他低聲問秦初念:“小念,你不覺得我很恐怖嗎,我把一個人推進湖裡了。”
秦初念鼻音越來越重,她不停的搖頭:“沒有,我覺得我們阿厭好勇敢,和壞人做鬥爭,還救了你同學,是大英雄。”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語氣又帶著無法質疑的堅定。
商厭眸光幽幽,他下意識垂目,看向自己右心房的位置。
好像。
那裡被填的滿滿當當了。
在他成年以後,幼年的那些事基本不會再被提及。
他將那些人那些事全部拋諸於腦後,甚至不惜讓黑客替自己抹平了所有過去的記錄。
原因倒不是盧惠和秦誠猜測的,是為了欺騙。
……可能也是有欺騙。
但也隻是為了欺騙自己。
那些仿佛生活在沼澤深淵裡的日子,於商厭而言,是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傷痕和刀疤。
那些混亂不堪的記憶就像是他心底最深層的腐肉,即使知道,封鎖隻會讓腐肉蔓延滋生。
可是他也不敢將這些肮臟的令人作嘔的東西放出來讓人看見。
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這個陰暗又潮濕的地方的。
可是現在,秦初念來了。
她拿著一把小鏟子,將那些腐爛的再也不能再爛的地方給輕輕剖開,然後種上了世界上最美麗的一朵花。
她告訴他不用害怕,她會保護他。
她說他是大英雄,是好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