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陳正給了我一個新的思路,有些事,必須由張峰來告訴我,至於信不信,信多少,便需要我自己判斷了。
最精明的謊言,往往是七分真,三分假,樂賢村民皆是說謊高手,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們總是明白的,而我要做的,就是從張峰話裡,選出這七分真。
如往常一樣,我重重的踹了車門一腳:“開門,彆裝死。”
車門緩緩打開,張峰嘴角帶黑色血跡,看來是剛用符籙治療過。
他看到我手中抱著的畫卷,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呈現出淡淡笑容。
“孩子,你終於願意把這幅畫交給我了,我真高興。
如果你早想通的話,村長那個老東西就不會死了。”張峰雙腳緩緩探出,坐在車裡,踩在地上,像個上位者一樣,用手絹輕輕擦拭著自己的嘴角。
“你說話放尊重點。”我冷聲道。
張峰的態度變化不是錯覺,他似乎覺得將我拿捏住了,說話的語氣越來越狂妄。
從最開始的卑微,到現在的有恃無恐,是什麼讓他呈現出了這種變化?
是因為村子裡的變化麼?覺得不斷發生的死亡已經將我的內心擊垮了?
張峰搖搖頭:“我對你有虧欠,所以一直和顏悅色,至於其他人,他們憑啥?
你看看我現在,豪車,在市裡還有豪宅,我已經不是跟你們一樣的農村人了,身處上流社會,是真正的頂層。
一個賤民,憑什麼贏得我的尊重?”
說完之後,張峰用雙手摸著汽車的車身,仿佛在把玩一件極端精美的藝術品。
“你這是覺得將我拿捏住了,所以連裝都不裝了麼?”
可張峰瞬間又換上了一副悲傷的表情:“我所說的虧欠,每個字兒都真心實意,你既然願意出來跟我這個將死之人說兩句,我也願意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然後你再決定要不要燒了這幅畫。”
看著他變臉如翻書一樣,我突然覺得後背發涼,這老小子的狀態有點不對勁啊。
這精神分、裂一樣的架勢,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麼?
“這幅畫到底是咋回事兒?你怎麼會對我們家的事兒知道這麼清楚?你說你老婆的死跟我爹有關,為啥這麼說?”我問道。
張峰看了一眼車中的箱子,歎息一聲:“其實當年樂賢村的人讓你爹去偷神像,多多少少心中也是有虧欠的,我老婆是個善良的人,甚至想著偷偷給你們家送點東西,讓你們家的日子能過的好一點。”
說到這裡,張峰劇烈的咳嗦,口中的蟲子再次噴了出來,歪歪扭扭的蟲子,落在地上之後化作黑煙陣陣,惡心至極。
而劇烈的咳嗦讓他每句話都顯得非常吃力,花費了很大的時間和精力,張峰才將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講清楚。
按照張峰的說法,當年他老婆一路打聽著,找到了我們村子,剛到村口,就發現我爹一臉鐵青,神神秘秘朝著山裡的方向走去。
而在他的身邊,跟著幾個男人,是我們村的村民,也全都低頭不語,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嚴肅,仿佛遇到了什麼天大的難事兒。
在這種凝重的氣氛之中,每個人眼神裡,卻又帶著幾分堅定,仿佛是做出了什麼驚人的決定。
張峰的老婆覺得這些人很古怪,想要湊上去搭話,但最終沒敢露麵,隻是在村子裡等著,尋思等我爹回來。
目送著我爹一路去往了山上的樹林之中,等了足足半個小時,突然聽見了山上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天空中成片的烏鴉聚集過去,在那片樹林上方盤旋。
張峰老婆一聽這個動靜,也嚇得頭皮發麻,但強烈的好奇心驅動下,她卻還是屏住呼吸,往山上走去。
而話到此處,張峰的瞳孔劇烈顫抖,緊攥著雙拳,那枯木般的身體輕輕抽搐起來。
“到了山上,我老婆卻瞧見了,你爹吊在樹上,身上插著十幾根削尖了的棍子,雙手抱在胸前,夾著一幅畫。
那血染紅了畫軸,然後從高處往下嘩啦啦的淌,在地上彙的跟條小河一樣,所以我跟你說,你爹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我老婆親眼看到的!你們村的人,都是一群被妖邪附了身的家夥,他們明明什麼都知道,但是全都在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