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渺轉頭掃視之間眼神停留在牆壁之上,那裡,懸掛的正是這個琴行的象征性古琴,哪怕是先前狄剪月用來考驗自己的琴,也不過是從內屋搬出來的
此刻掛在牆上的這杆琴,上廟流淌著明顯歲月的痕跡,如同在世間滄桑之中走過一遭的老人,隻是四根琴弦,每一根都瑩白反光,琴身之上也沒有積一點灰塵,看樣子是有被按時保養。
雖然不確定這杆不知道經曆過多少年歲的古琴還能不能被奏響,可是眼下讓百裡幽兒這樣哭下去也不是辦法
唐渺隻好死馬當活馬醫,畢竟自己眼下能用的手段可能隻有彈琴這一種了
趁著百裡幽兒埋頭嚎哭的檔,唐渺輕輕踮地,得虧自己身高還過得去,沒費什麼力氣就拿到了懸掛在牆上的古琴
古琴比唐渺想象之中的要輕不少,比起囚牛琴更是天壤之彆,囚牛琴的質感很沉穩,給人一種從地脈發聲的感覺,而此刻躺在唐渺手中的這杆琴,卻是輕盈飄然,一如高山流水,一如高天行雲
唐渺此刻懷中抱著古琴,卻不知道該彈奏寫什麼,一時又陷入了尷尬的境地,自己熟記的曲目少之又少,除了囚牛曲能拿上台麵,剩下在唐渺腦子裡的就隻剩一些老掉牙的古童謠了
可囚牛曲斷的是人間邪念,用在此處,怕隻是幫倒忙罷了
如此想著,唐渺甚是苦惱,可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古琴在案上這麼一擱,提起一弦就準備起音
唐渺沒有希望自己這一曲能彈奏的多美妙,而是希望自己的心情能融入到琴音當中,稍微安撫一下哭得不成人樣的百裡幽兒
唐渺先是在幾個和弦之中來回跳轉,確認古琴的音色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唐渺開始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感情融彙在雙手
逐漸,唐渺的眼前開始浮現一縷光點,唐渺也沒多想,開始追著這個光點摸索,每當唐渺接觸到這個光點,光點便如同指引一般,引導著唐渺彈出一個音。
唐渺眼前的光點閃動得越來越快,唐渺對自己彈奏的音調也越來越模糊,隻知道隨著光點的指引,手下流出一個又一個音符,從機械到自然,從生硬到靈動。
不知道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彈出了第幾個音符,唐渺眼前的光點被再一次擴大,逐漸充斥了眼眶,手指下撚著的琴弦此刻也鬆開了,像是在等間奏,又像是在等著哪個人
充斥著眼眶的白光並不刺眼,唐渺不知道在這混沌一樣的時間裡停駐了多久,可能隻有幾秒,但好像又跨越了幾千年
當眼前的白光漸漸消散,此刻的唐渺正身處於一處極高的山巔,麵前端坐的是一位暮年老人,老人雖然須發斑白,可是依然顯得十分精神,一邊彈奏,一邊笑著
而此刻老者手底下的古琴,正是先前懸掛在琴行裡的琴,唐渺一陣錯愕,稍稍感知,卻發覺自己的雙手不能聽從使喚,但琴下淌出的音符還是流進了唐渺的耳朵,就好像自己的身體已經被彆人接管,而此刻,自己不過是彆人曲中的一席看客。
老者笑著彈奏著,琴聲悠悠的傳出,將人的思緒一點點拉遠,好像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曲調有時高亢,如同高山之巔上矗立的勁鬆,曲調有時淒婉,如同從雲端跌落的流水
曲風很是熟悉,高山之高在勁鬆蒼柏,流水之柔在泉澗回折。
兩者相望而不相接,隻在天邊行雲化作天水滴露時打在高山之巔,缺轉眼彙成一渠,頭也不回的向山下衝去,兩者就在這樣相遇與錯過之中惋惜。
曲調與唐渺記憶中偶然聽過的一曲有所重合,這不就是高山流水嘛。可是自己明明懷著一種積極樂觀的希冀彈響古琴,為何古琴給自己的回應卻是如此淒慘無奈
唐渺一時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若是任憑著曲子再彈奏下去,百裡幽兒可能是要哭死在這裡。可是唐渺現在身不由己,哪怕是想要終止彈奏都是沒有辦法
唐渺心中一陣懊悔,自己本想彈奏一曲讓百裡幽兒能緩和一下心情,卻是沒想到琴中似乎有什麼邪祟作怪一般,這一彈倒是害了百裡幽兒
唐渺的頭腦飛速轉動,腦海中一絲靈光閃現,既然這裡是高山流水一曲的曲中天地,那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位老人,一定就是俞伯牙了
解鈴還須係鈴人,唐渺心中這樣想著,把全部的賭注都壓在山巔上彈奏的老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