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幾個閃動之間,唐渺的心神重新回到那個山巔,老者依然是那個姿態,隻是麵容相較之前更加憔悴了,滄桑的麵孔上留下兩道渾濁的老淚,難覓知音的苦已經將老者磨損的滄桑不堪。
唐渺注意到,老者的精神體開始一點點瓦解,曲中的那一縷心酸一點點衝刷著老者的靈魂,天涯無知音的苦楚讓老者漸漸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看樣子此時的俞伯牙隻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被世間的苦楚如此消磨著靈魂。
但唐渺卻對眼前的這一幕起不到任何幫助,雖然高山流水的弦音是自己起的,可是彈奏至現在,這一曲早已不是唐渺可以掌握。而此時眼前老者的形象漸漸坍毀,這一方曲中世界也開始隨之崩塌,高山寸寸崩斷,斷裂處水石飛濺
任憑唐渺怎麼喊叫,眼前的老者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一樣,隻是手下的琴音彈奏的愈發淒涼。唐渺明白,自己要是再不做些什麼,隨著這一方世界崩塌的,就可能就是琴外百裡幽兒的一條生命,因為妖力來源於情感寄托,高山流水的曲中天地崩壞了,那百裡幽兒也肯定會隨之消散
想到百裡幽兒,唐渺的目光鎖定在老者琴前的一株花之上,那朵花分明就是不起眼的百裡香,由於百裡香實在太過普通,導致唐渺期初根本沒有注意到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株百裡香,正式此刻在曲外痛苦的百裡幽兒的本體。那麼,阻止這一方天地的崩塌,就更為重要了
此刻的百裡香正低垂著葉子,受琴中難覓知音的苦所渲染,但即便是這樣壓抑的氣氛之中,百裡香還是極力的綻放開花苞,把自己的一縷花香儘可能的分給俞伯牙一點,好像這一點花香,可以緩和一下俞伯牙崩潰的內心
“俞伯牙,你看看你麵前的那株百裡香吧,哪怕是在你最低穀時,它還是這樣體諒你,希望自己的花香能帶給你一點慰藉,你又怎麼可以妄自菲薄說自己尋不到知音呢,你眼前的這株百裡香,不正是你的知音嘛!”
唐渺一時急火攻心,也顧不上有沒有對前輩用敬語,一連串的話如同吼一樣從唐渺嘴裡說出。
突然間,老者手中的琴聲停下了,隨著琴聲停下的,還有這一方正在崩解的世界
整個小世界的時間都被停駐了,就在這一片斷壁殘垣之中,高山上崩裂的飛石停駐在半空中,被擠壓噴湧的惡泉倒掛在山崖,天邊的烏雲不再滾動,此刻天地隻剩下這一人一花
老者似乎是聽到了唐渺的聲音,目光從手下的琴轉移到琴邊的花上,一人一花就這樣僵持著,沒有一句言語,但轉瞬的沉寂又好像勝過了千言萬語
突然,俞伯牙笑了,帶著臉上縱橫的老淚,笑的放肆,顫抖的手輕柔的搭在百裡香的花葉上,就如同重逢的老友一般,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又不必說
俞伯牙放肆的大笑著,手下重新恢複到撥動琴弦的動作,但這一,好像是沉寂已久的爆發,曲風突然變化,從壓抑低沉逐漸變成輕快喜悅
周圍的環境逐漸扭曲變動起來,原本崩解的山峰開始一點點複原,在空中橫飛的惡泉與碎石逐漸被分解,消散,高山一點點失去了棱角,一點點被磨平,壓低,逐漸從壁立千仞變成連綿丘壑,最後演化成了一望無際的平原。而水流從山間惡泉,變成了在平原之上輕快崩騰的溪流和江海
終是高山為流水磨平了棱角,放棄了自己的高傲隻為做陪襯。
此刻的俞伯牙彈奏者手中的古琴,身上原本崩解的軀體早已複原,此刻他麵容上的憂愁和滄桑早已不見,但看起來年輕了不少,雖然須發依然斑白,卻給俞伯牙平添了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此刻的俞伯牙,應該已經是悟道成仙了。
周圍的環境漸漸的普通起來,沒有了高山的壁立千仞,自然也就少了在山間跌落的惡水,高山流水的圖卷被收藏進圖卷,此刻天地之間一派安靜祥和,主角隻剩下一人一花。
環境漸漸昏暗,俞伯牙手下的琴曲也落入尾聲
就在唐渺收回神誌,準備離開一方世界的時候,背後隔著遠遠的傳來俞伯牙的聲音
“謝謝你,道友”
這聲音穿透了時空,回響在現實之中,似乎是對唐渺說的。唐渺不太相信,畢竟自己還沒有能憑一曲琴音就穿越時空的手段。
而此刻,現實之中,百裡幽兒早已停止了啜泣,臉上晶瑩的淚痕還在,但是並沒有擦去,隻是嗔著微笑看著唐渺手下的那杆琴,似乎還在回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