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事,隔着遠分不清是誰家,但離你們近,你早些回去看看也好。”
臻璇也是這麼想的。
段氏常年持家,做事很有經驗,安慰臻璇道:“你先別急,你們進京帶的人手不多,一會我叫幾個婆子隨車與你一塊過去。走水時大夥忙着滅火,臨近人家也常常會遭了水,多幾個人,有事的時候才不會捉襟見肘。回頭她們回來再與我報了,我們也都好安心。”
段氏是好意,而夏家確實現在人手少,臻璇便不推辭,應下了。
何姨娘匆匆來了,福身道:“馬車停在了二門外,姑奶奶隨時可以動身。”
臻璇正要隨着何姨娘去,突然想到了一樣事,與段氏一塊進了正屋。
大老爺還在看臻衡做得文章,很是入神。
臻璇不好耽擱,只能出聲打斷:“大伯父,宿州知府您認得嗎?張大人。”
大老爺擡起頭,不解地看着臻璇。
段氏被臻璇一提,倒是想起了那日在船上臻璇遞給她看的帖子,不知道張知府是怎麼曉得裴家人在夏家船上的,叫人送來了兩個丫鬟指名是伺候臻琳的。
段氏忙把這事與大老爺說了,又問臻璇:“那兩個現在還在你那兒?”
“在的。不曉得張大人背景,也不知道那兩個的來歷,不敢隨意打發,就看叫人看着。”臻璇回答道。
“張沛這個人么……”大老爺面色不虞。重重哼了一聲。
段氏見此,親自給他添了茶水。
大老爺喝了一口,到底難壓心中憤怒,豎著眉道:“張家這是打的什麼主意!上一回被人當做了槍使,這一回這是想再添幾筆仇怨?”
見段氏和臻璇都沒有領會過來,大老爺又解釋了一句:“張沛是皇後娘娘的同宗兄弟。”
兩人恍然大悟,之前沒有聯繫起來完全是因為張這個姓太普遍了。
張皇后是六皇子的生母,程琅元就是投靠了六皇子才在京里唱了這麼一出大戲,害了臻琳,要不是現在峰迴路轉。臻琳的一輩子都毀了。
而六皇子和張家,顯然也沒有佔到多少好處,這事做得太難看了,落了口實。
但不管神仙打架之中,誰出的力多。誰使的勁少,張家都是被頂在了最前頭,裴家和張家的關係不言而喻。
張沛送來兩個丫鬟,想讓她們給臻琳陪嫁。
想想也知道,裴家怎麼會讓這兩個人進了七皇子府里,奪寵還是小事,做了內應刺侯才是麻煩事。
有心添仇。這仇也不是這麼添的。
但若說是示好,更是莫名其妙。
雖然六皇子身邊的人自從臻琳被賜婚之後,是有些艱難。
那年金鑾殿上,是他們口口聲聲指責裴家教女無方,但這個裴家“教女無方”的原罪臻琳竟然讓皇上指給了七皇子做側妃,能做皇家媳婦的女人。能是失德失儀的嗎?即便是個品行不端的,他們也沒膽子在這時與皇上唱對頭戲。
話已經說出口了,便是跪在金鑾殿上也不能把噴出去的唾沫星子咽回去,只盼着皇上可千萬別在這當口翻了舊賬,張家和六皇子這些日子過得很是小心。
再小心。也不用做出送丫鬟的事情來。
臻璇想來想去,沒弄明白張沛這麼做到底圖的是什麼,也不知道這是六皇子的意思,還是張沛一個人琢磨出來的主意。
不過,那兩個丫鬟不能總關在後院,要有個處理。
臻璇問了大老爺的意思。
大老爺沉思一番,道:“不管她們從前是個什麼身份,賣身契書齊全,便是你的丫鬟了,你打發了兩個丫鬟,張沛再不高興,又能如何?”
臻璇點頭,她身邊的丫鬟,只要尋到一個錯處,自然能打發了。
而真要尋丫鬟的錯處,怎麼會沒有呢。
辭別了大老爺與段氏,臻璇由何姨娘送到了二門上,馬車已經準備好了,臻璇瞧見後頭還停了一輛。
何姨娘見臻璇在看,便道:“是太太讓添幾個人手的。”
臻璇頷首,又與何姨娘道:“原本與我家二爺說好,晚飯前他過來接我回去的,我這會兒先走了,也來不及知會他,若遲些二爺來了,姨娘與他說一聲。”
何姨娘應道:“姑奶奶放心,奴婢會與門房上說的,等姑爺來了就告訴他,姑奶奶已經回去了。”
臻璇上了馬車,出了侍郎府。
杏綾打起帘子一角往外看,驚道:“怎麼似乎比剛才的煙還要大了些?”
臻璇鎖着眉頭,覺得不安。
越往東大街方向去,人就越多,離得近了,就能看清看煙果真是青花衚衕里的。
等拐過了巷口,臻璇自己往外看去,不由背後一涼。
走水的就是夏家。
桃綾廖白了臉,驚道:“真是我們家裡?為何好端端的就走水了?”
火是從內院燒起來的,今日風不大,沒有連累了隔壁兩家。
臻璇下了車就直接往起火處走,三進、四進的院子都沒有事,繞到花園裡才見到在池中打水救火的方顯餘一家,再往裡頭走,五進的庫房燒了。
這裡亂成了一片,方懷德拄着拐杖站着指揮人,方顯余兩口子與兩個粗使婆子來來回回打水,執棋帶了兩個二等,與那兩個張家送來的丫鬟,也是擡得擡,抗的抗。
庫房裡還有一些明火,大抵是這幾日下過雨潮濕,煙比火大,嗆人得很。
方懷德見臻璇回來,趕忙過來回稟。
臻璇搖搖頭,道:“方管事,先滅了火再說吧。”
方懷德重重點了點頭,又去催方顯余兩口子。
裴家帶過來的婆子們見此,問了空餘的水桶的位置,幫着提水。
來回又忙了半個時辰,明火都乾淨了,煙卻是散不掉。
臻璇看了一眼,北面正屋,西廂房都已經黑了,溫度還沒有下去,也不好叫人進去查看損失。又看救完火的眾人,皆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便道:“都先去收拾收拾,到花廳里來回話。”
方懷德年歲大了,站在一邊沒有出力氣,看起來渾身上下都還整齊,他沒有回去,與臻璇一道去了花廳。
臻璇剛落座,夏頤卿就回來了。
夏頤卿趕得匆忙,焦急寫在臉上,他一直待在室內,沒有見到黑煙,等知道青花衚衕走水了,讓晝錦去了侍郎府接臻璇,自己馬不停蹄趕了回來,待進了家門,才曉得臻璇已經到了。
問了臻璇幾句,得知火都滅了,他略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了方懷德。
方懷德面無血色,身子有些晃,夏頤卿看了座,他這一回沒有推,搭了半把椅子坐了:“謝二爺與二奶奶,奴才年紀大了,有些使不上勁。”
臻璇看得出來,方懷德是又急又惱,之前叫熱氣熏紅了臉,這時候已經變白了。
他沒等夏頤卿問,就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方懷德中午時替夏頤卿出府辦事,怕兒子做不好,他親自去了。等他準備回來的時候,就見冒煙了。
那時候煙有些大了,他心急火燎地回來,兒子兒媳都已嚇傻了眼,方懷德也是慌的,但總算是個老管事,知道怎麼做事,指揮着人滅火。
虧得運氣不錯,火沒有蔓延到隔壁去,也沒有燒到前頭,就是煙太大了,他們花了好久才總算壓住了火勢。
至於怎麼燒起來的,方懷德也不清楚,他還沒有時間問一問方顯余兩公婆。
方顯余兩口子換了身衣服過來,顯得很是局促,見了夏頤卿和臻璇,跪下道:“二爺、二奶奶,是奴才沒有用,沒有看好家。”
臻璇上下打量他們。
方顯余是擦過臉了,大抵是心不在焉,臉上還有幾處沒擦乾淨,黑乎乎的,他的手背發紅,是給燙的,頭髮也焦了一些;方顯余家的稍微好上一些,眼睛腫了,似是哭過的。
聽夏頤卿問話,方顯余顫着聲,道:“奴才是聽這婆娘大叫才曉得起火了。”
方顯余家的應和道:“奴婢帶着天保正和執棋姑娘說話,突然就聞到一股焦味,正出去尋,遇見了謝媽媽,她指着庫房跟奴婢說走水了,執棋姑娘趕過去看,奴婢就跑到前院去叫當家的。”
執棋這時候也來了,聽了這話,她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夏頤卿沒有再問,照現在的說話,他們之中最早發現的是謝婆子。
臻璇知道夏頤卿的意思,問執棋道:“謝媽媽呢?”
執棋俯下身,附耳與臻璇道:“謝媽媽、羅媽媽與麝月、淮香馬上就來,那兩個暫時由桃綾和杏綾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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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友kkecho的粉紅~~~~272章 京中(五)
聽執棋這麼一說,臻璇心中有了數。
火滅了,她不好多留裴家的婆子,給了大封便叫她們回去了。
但庫房那兒現在不能沒有人手看着,萬一死火復燃了她們沒有發現,可就糟糕了,因而臻璇就把高媽媽留在了那裡。
兩個粗使婆子並兩個二等進了花廳來。婆子還好些,畢竟是年紀大見過些事的,還算鎮定,麝月和淮香面色發白,顯然是還沒有緩過來,請了安之後就垂着手站在後頭不吭聲了。
臻璇問了謝婆子幾句。
謝婆子見廳中有三個男人,略有些尷尬,卻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道:“奴婢是守着西廂的,今日不知怎麼的有些肚子痛,中間跑開了兩三次。那兩個倒是還太平的,奴婢守着的時候是開着門,她們也好活動活動,走開的時候是鎖了她們的門的。奴婢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冒煙了,當時就有些懵了,怕過火燒了西廂,先放了人出來,又去前頭叫人,走到花園裡的時候遇見了執棋姑娘和方媽媽。”
謝婆子說的和方顯余家的說的倒是對的上,只是她那時去了茅廁,具體什麼燒起來的她也不清楚。
羅婆子和麝月、淮香是後頭趕過去的,更加不知道詳情了。
夏頤卿見此,只叫眾人都散了,多餘的一句沒有吩咐。
夏頤卿先去了後院,臻璇寬慰了方懷德幾句,便也跟着回去了。
主子走了,婆子丫鬟們自是跟上,花廳里只留下方家三人。
方懷德坐在椅子上沒起身,方顯余跪得離他不遠,他猛得就揚起拐杖往兒子背上敲了一下。
方顯余正準備起身,差點叫這沒防備的一下給敲趴下,虧得老父手上留了氣力的,他毗牙裂齒哎呦了幾聲。道:“爹,這是做什麼呀。”
方顯余家的趕緊過去替方顯余揉背。
方懷德瞪了兒子媳婦一眼,哼道:“沒有用的東西,我就出門那麽一會兒。你們就出了這種紕漏!怎麼會走了水?這幾日陰着,又不是天乾物燥的!就算是天乾物燥,我們做奴才的也要一萬個擔心,不能損了主子。你們倒是好,庫房都燒乾凈了!回頭盤點,我這條老命賠了都不夠!”
方顯余苦着一張臉,不顧背後疼痛,過去給方懷德順氣:“我的爹呦,咱們是認真辦事的,但這是天有不測風雲。好端端燒起來了,我們又不是龍王張口就來水,已經儘力去救了。”
方顯余家的道:“爹,就是這個理兒。不過爹,我們確實有不對的地方。實在是沒料到會走水,就傻了不知道怎麼辦是好,這才叫火越少越大,要是我們能機靈一些,也能叫主子少點損失……”
方顯余聽了媳婦這番話,猛一陣點頭:“爹,您罵得對。是兒子沒用,沒把火早早救下來。”
兒子媳婦這般說了,方懷德也無話可說,長嘆了一口氣,道:“主子怎麼罰都是應該的,等明日再說吧。”
方家人說了什麼。臻璇並不知道。
下午這一場火鬧了一個人仰馬翻,上上下下如今都餓着肚子,臻璇叫羅婆子帶着淮香先去準備吃的。西廂燒了,那兩個丫鬟也沒了住處,五進一股子焦味。東廂亦住不得人,只好挪到了三進的西廂里,還是叫謝婆子去看着。
謝婆子在想事兒,執棋吩咐她事情時都沒有聽清楚,待執棋又說了一遍,她才恍然醒過神來。
執棋往前頭努了努嘴,道:“媽媽還是去前頭看着吧,一會飯菜好了,我叫淮香送過去。”
謝婆子心不在焉應了兩聲。
到了西廂,謝婆子也不講究,坐在了門外的游廊上頭。屋子裡點了蠟燭,看得清人影晃動,那兩個丫鬟湊着頭悉悉索索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謝婆子無心去聽,又把下午的事來來回回琢磨了一遍,越想越不對。
等淮香提着食盒過來了,謝婆子咬咬牙,道:“姑娘一會幫我守一會,我想去找執棋姑娘。”
淮香催了謝婆子開了門,把食盒塞給了裡頭人,道:“那你可快一些,我還有旁的事沒做呢。”
裡頭那丫鬟聽了這話,擠到了門邊:“我們要見奶奶。”
謝婆子瞪了她們一眼:“兩位姑娘莫要添事。”
“什麼添事!”瓜子臉的那個轉着眼珠子道,“我們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什麼?”謝婆子不解。
瓜子臉嘿嘿一笑:“當然是看到了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呀。”
謝婆子沉了臉,與淮香對視了一眼,把那兩個丫鬟推回了屋子,一把鎖上了門:“姑娘們先用飯吧,等吃飽了再去奶奶跟前回話。”
謝婆子把鑰匙貼身帶了,與淮香道:“姑娘,這兩個蹄子若是不老實,你大聲喊,我去去就來。”
謝婆子到了正屋外頭,與守門的麝月說了一聲。
麝月雖然有些狐疑,也沒為難她,把執棋喚了出來。
謝婆子把執棋拉到了角落,又東看看西瞧瞧,確定沒人偷聽,才附耳與執棋道:“姑娘,那火我覺得不對勁嘞。按理說,發現的時候也沒燒得多大,我們雖然慌張耽擱了時間,但後來不還是一桶桶水往上澆了嗎?那火卻是越燒越旺,根本滅不下去。姑娘,庫房裡頭可沒有點着燈,怎麼會燒了?”
前頭說的都不是重點,後頭這一句才是關鍵。庫房裡沒有火源,又是陰天,不應該好端端就燒了起來。
執棋背後一涼,心中有了計較:“媽媽之前沒說,是顧及着前頭那幾個?”
謝婆子點了點頭:“咱們都是從甬州過來的,沒有做這事的道理。這種事又不是沒有先例的,不少人家都發生過……對了姑娘,那兩個蹄子說看到了,我不曉得她們說的真假,就還鎖着。”
執棋頷首,心裡通透:“我會與爺和奶奶說的,那兩個么,等奶奶吩咐吧。”
謝婆子說完。也是鬆了一口氣,回去了。
執棋吹了會風,理了理思路,便進了正屋。
臻璇與夏頤卿剛用完飯。杏綾正在收拾。
見執棋進來,臻璇把桃綾叫到身邊,道:“你們兩個明日就去點了庫房損失出來。”
說完,她看了夏頤卿一眼。
夏頤卿面上不見喜怒,似乎是全然沒發生什麼一樣。
臻璇思前想後,在他身邊坐下,低聲道:“剛要盤庫房就出了這種事……”
夏頤卿睨了臻璇一眼,交疊着雙手,半響才道:“沒有證據,動不得他。”
臻璇聽了這話。心中不由暗暗嘆氣,不論是她還是夏頤卿都曉得這火沒那麽簡單。庫房不是尋常地方,不點明火,沒有突然燒起來的道理,偏偏這事還出在這個當口上。
只是。方懷德不是一般的管事,他是老人了,鄭老太太素來相信方家人,若沒有實質性的證據,連夏頤卿都不好動他。
他們不是不明白,不過是揣着明白當糊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