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晝錦走了半年多,此時回來,應當是那處已經握在了手裡了吧。
事到如今,臻璇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總歸是都綁在了七皇子身上,就如臻瑛說的,現在各個都盼着這位四姑爺,他好了,他們才能都好好的。
在門口立了一會,晝錦從裡頭出來,見了臻璇,他趕緊問了安。
臻璇點點頭,起步進了書房。
書桌上東西不多,左手邊堆了不高不低一疊賬冊。面前翻開了一本,右手邊硯台筆墨,夏頤卿坐在書桌後頭,閉着眼揉着太陽穴。
臻璇走到他身後,手指輕柔幫着按了。低聲道:“二爺尋我?”
夏頤卿應了一聲,又讓臻璇按了會兒,才指了指面前被壓在賬冊底下的圖紙:“改了幾處,你來看看。”
臻璇聞言,取出圖紙一張張看了,只是她只能看個模樣,那些標註用料只有一個大致的印象。往細說了就不懂了:“二爺,我看不明白呢。”
夏頤卿彎着唇角睨了她一眼,示意她俯身下來,一一把改動之處說與她聽。
臻璇仔細聽完,道:“我是覺得挺好的。”
夏頤卿定然也覺得這改動不錯,若不然也不會叫她過來。直接就退回去了。
把圖紙收在了一邊,夏頤卿道:“剛才見到晝錦了?玫州那裡都還順利,別念在心上。”
這是怕她擔憂在寬她的心,臻璇莞爾道了一聲“好”。
夏頤卿的目光又落回了賬冊上,臻璇瞥了一眼硯台。見裡頭墨汁不多了,便扶着袖子添了水,細細研磨起來。
夏頤卿聽到了研磨的聲音,他擡眼看去,臻璇低頭垂眸,漆黑的眸子如墨一般,墨香漸漸濃郁,夏日的午後越發寧靜了。
紅袖添香,便是如此吧。
他想到臻璇生曦姐兒的時候,他坐在書房裡研磨,迫使自己靜下心來,那一刻緊張躁動不安的心,在此刻竟然平靜得如同無風時的池水。
有這麼一個人在身邊,所以才能這般心安吧。
夏頤卿抿唇,輕輕喚了臻璇一聲:“七娘。”
臻璇卻沒有回應,她研磨的手沒有停,人卻出神了。
等夏頤卿又喚了一聲,臻璇才蒙蒙轉過神來:“二爺喚我?”
看她迷茫樣子,夏頤卿不禁失笑,暖聲道:“想什麼呢?”
臻璇輕咬下唇,一時沒有應答。
她剛才從礦藏想到了七皇子,又想到了進京已經一個多月的臻琳,日子來回一算,猛然之間發現,她的月事遲了快十天了。
生過了曦姐兒之後,臻璇的月事不像之前一般準確,每個月晚上四五天都是有的,可像這樣的十天……
心中劃過了念頭,只是這也僅是她的猜測,沒有確定的事,臻璇不想貿貿然說與夏頤卿聽,尤其是這種大事。
臻璇緩緩搖了搖頭:“我就是在想四姐姐,路上還有半個月吧。”
夏頤卿看得出這是臻璇的推託,也沒有拆穿追問,順着她的話,道:“差不多。殿下恐怕會比四姨早幾天進京。”
臻璇笑着點了頭。
這件事存在了心上,第二日便急急請了陳媽媽過來。
陳媽媽進了屋,見裡頭只剩下挽琴伺候,曦姐兒都不在,她估摸着臻璇說的是秘密事,便依着在杌子上坐了。
“媽媽,我這個月的葵水遲了十天了。”臻璇也顧不上羞澀不羞澀的,只壓着聲音把事情說了,“這幾個月都會晚,卻沒有晚這麼多過。”
陳媽媽一愣,再一想又忍不住笑了:“也許是又懷上了,也許是沒有,請查大夫來把個脈?”
臻璇搖頭:“月份這般淺,就怕切不準。萬一弄錯了,叫老祖宗、祖母那兒白歡喜一場。”
這話說得有道理。
臻璇生了曦姐兒才半年,無論是長生居還是聽風苑裡都不會催促,可萬一鬧個烏龍,下回就都盯着臻璇的肚子,越發添了壓力了。
“奶奶別著急,再等個十天半個月的,若還不來再叫查大夫來看看。”陳媽媽建議道,“這段日子吃喝都小心一些,冰碗雖然解暑,奶奶千萬別貪嘴。”
臻璇自然應下了。
臻璇雖然沒貪嘴。不想沒幾日之後,老祖宗那裡貪涼快多吃了幾口冰,半夜裡身子就不舒服了。
因着夜深,也沒有往各院子里報。等天亮時各處起身,才曉得老祖宗病了。
鄭老太太匆匆用了些早飯,便叫鄭氏、臻璇、夏湖卿一塊往長生居去。
剛進了門,外頭又一陣問安聲,何老太太領着二房女眷們來了。
兩房見了禮,臻璇並未見到楊氏,便悄悄問了雲氏一聲。
雲氏輕聲道:“八個月了,大嫂想來都沒哪個敢讓她過來,老祖宗見了她越發要生氣了。”
老祖宗念着晚輩們的肚子,就怕有個閃失。若楊氏就這麼過來,衝到了藥味,更加不好。
桂嬤嬤和湘翮伺候了一整夜,湘翮年紀輕些還好,桂嬤嬤歲數大了。整個人就有些沒精神。
鄭老太太問了湘翮幾句,曉得老祖宗就是受了些涼,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到底年紀在那邊,少不得要調理一段日子。
老祖宗曉得她們過來,不愛她們一群人在面前擁着,只留下了臻璇和雲氏兩個曾孫媳婦。其他人都散了。
說是伺疾,其實也沒有多少事情。
桂嬤嬤去休息了,怡翮進來伺候,老祖宗闔眼躺在床上,聽雲氏說些趣事。
“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就那麽幾口冰。年輕時吃上兩碗都不覺得難受。”老祖宗自嘲,又笑着與她們道,“趁着年輕,想吃什麼趕緊吃了,可別等到牙齒鬆了。盯着看了半日下不去筷子。”
這話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臻璇趕緊換了個話題,與老祖宗說起了曦姐兒。
提到曦姐兒,老祖宗面上笑容更盛:“我屋裡都是藥味,沖得厲害,回頭通通風,把曦姐兒抱來。”
臻璇應下了。
等陪着老祖宗用了些午飯,又避開了正午的日頭,老祖宗才讓她們各自回去。
臻璇出了長生居,想起許久不見的楊氏,便與雲氏一道往二房去了。
似乎是怕驚擾了楊氏養胎,采芙院里很是安靜。
正屋門口立着的小丫鬟見了臻璇和雲氏,沖屋裡傳了一聲,黃姨娘從裡頭出來,福身行禮。
“嫂嫂在歇午覺?”雲氏問了一聲。
黃姨娘笑着請她們進去:“奶奶孕中不喜睡,沒有歇息呢。”
楊氏見了她們,面上也有喜色,等她們坐下,問了老祖宗身體,鬆了一口氣:“無事就好。”
臻璇看着楊氏,她面色並不好,甚至有些消瘦了,顯得肚子格外得大,正屋裡也沒其他丫鬟,端茶倒水全是黃姨娘親力親為。
楊氏看出臻璇所思,笑着解釋道:“不喜歡讓她們圍着,黃氏一個頂三個呢,我用得慣。”
臻璇聞言,沖黃姨娘笑了。
黃姨娘與楊氏,就好比當年桃綾與臻璇,一個人里裡外外全部打理了妥帖,最是放心的一個人。
“母親!”響哥兒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也不等丫鬟打帘子,快步跑了進來。
響哥兒臉上還有些汗水,黃姨娘掏了帕子替他擦了擦臉:“響哥兒當心腳下,可千萬慢些。”
響哥兒嬉笑着等黃姨娘替他收拾了,才蹬了鞋子爬上了榻子,坐在楊氏身邊,笑着道:“二叔母、三叔母。妹妹呢,妹妹來了嗎?”
這般着急,竟是急着見曦姐兒。
臻璇笑出了聲,道:“曦姐兒沒來,響哥兒想見曦姐兒,下回就到天一院里來。”
一聽曦姐兒不在,響哥兒面上有一些失望,又聽說下回能去天一院,他期待着看着楊氏。
楊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道:“我大着肚子去不了,響哥兒要是想去,讓奶娘帶你過去。”
響哥兒得了承諾,興高采烈點頭,又接過了黃姨娘遞給他的切成塊的梨,笑嘻嘻吃了起來。
346章 添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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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從采芙院回到了天一院,臻璇剛進屋裡坐下,執畫便拿着蒲扇打着風,與臻璇道:“陳媽媽等奶奶有一會了。”
臻璇點點頭,讓執畫去請了陳媽媽來。
臻璇一時不知道陳媽媽要與她說什麼,若是問起葵水……
到底是沒有作準的事情,叫執畫聽了去總歸不妥當,正猶豫着,陳媽媽笑着進了屋來。
“奶奶,”陳媽媽先開了口,“奴婢與杏綾的老子娘說了,八字也配得上,奴婢想來跟奶奶討個日子。”
原來是為了杏綾和羅興清的婚事。
臻璇聞言也是笑了,問了些流程上的事體,才又道:“你們自個兒可選了日子?”
一說到這裡,陳媽媽面上添了幾分猶豫:“原是想來年春天就挺好的……”說到這裡,陳媽媽又擡眼看了執畫一眼。
陳媽媽不明說,臻璇面上也瞧不出什麼,執畫不明所以,但到底是個機靈的,一見這樣子,便笑着放下了扇子:“廚房裡備了些百合蓮子湯,拿冰涼着的,清熱解火,奴婢去取些來,陳媽媽也嘗嘗。”
臻璇沖執畫頷首,待執畫出去了,她又看向陳媽媽,道:“春天裡啊……這麼算來,杏綾差不多臘月前就該回家備嫁去了。”
陳媽媽尷尬笑了笑,道:“奶奶這兒,只怕缺了人手。”
話說到這裡,臻璇也明白了,若她這裡一切如常,杏綾放出去倒還不要緊,可萬一真懷上了,少不得多些人伺候,杏綾是她身邊老人。已是用慣了的,臘月時候換人手,實在不太方便。
臻璇闔眼思量了一番,也不瞞陳媽媽。把心中想法說了:“我是想着該提人上來了,總歸如今一等的缺了一個,先補上來,趁着杏綾還在,幾個人帶一帶新人,總好過等她嫁出去以後再來補。”
臻璇這話不是為了寬慰人的,陳媽媽聽得明白,也就不亂推脫了,只是問了臻璇道:“那幾個二等,奶奶覺得哪個合適?”
淮香、洙香、步月和紫媛。
紫媛是進屋子伺候過的。當日她與常嬤嬤兩個人伺候藥罐子杜越娘,做事也算是乾淨妥當,便是提到了屋裡來,也不用費臻璇很大心思。只是她終究是杜越娘身邊的,杜越娘沒了不到一年。紫媛的心都還在那邊,日日來屋裡對着臻璇,到時候是彼此膈應;另三個是天一院里做了幾年的二等了。淮香行事妥帖,話也不多,洙香更是內向性子,步月略顯活潑,偶爾笑聲大些還會被執棋教訓。
“淮香吧……”臻璇緩緩說了。“媽媽以為呢?”
陳媽媽點頭:“瞧着是她乖順些。”
這事說到這兒也就止了,執畫拎着食盒進來,分了蓮子湯,臻璇覺得冰了,只抿了兩口,陳媽媽喝了小半碗。
陳媽媽前腳出了正屋。後腳消息也就傳遍了。
杏綾臘月前就要回去備嫁,而淮香被提進了屋裡。
淮香規矩,也不多言,聽了執棋幾句吩咐,便跟着學做事。
幾個婆子閑聊。只說這淮香頂的是桃綾的缺,等杏綾一走,又要添上一個。洙香木訥不好說話,她們又與紫媛素來不親近,便去向步月打聽。
步月被問得煩躁了,乾脆把自己關在屋裡不吭聲了。
這事也就一開始讓人記掛些,等過了三五日,倒是哪個也不提了。
臻璇揪着心到了八月里,葵水依舊沒有來,攪得她越發不敢去碰涼的東西。
夜裡吹燈落賬,夫妻兩人說了會子話,夏頤卿的手扣在臻璇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
說到一半,夏頤卿突然不做聲了。
臻璇不解,擡眸去看他,黑暗之中,神情瞧不清楚,只看到他漆黑如墨的雙眸帶了幾分不確定,她輕聲問:“二爺,怎麼了?”
夏頤卿輕咳一聲,問道:“你的葵水是不是遲了許久了?”
臻璇腦袋嗡的一下,臉一下子燒紅了。
做夫妻久了自然親近許多,尤其是添了曦姐兒,越發感覺夫妻一體。只是這“葵水”二字從夏頤卿口中冒出來,臻璇還是覺得羞澀不已,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乾脆就把臉埋在那人胸口,悶聲含糊着應了兩聲。
夏頤卿扣在臻璇腰上的手又緊了些,另一隻手順着撫她的長發:“既然你自個兒知道,怎麼也不叫大夫過來看看。”
臻璇輕輕哼了兩聲:“之前想着日子還淺,萬一弄錯了空歡喜一場,就一直……”
夏頤卿抿唇笑了:“明日我讓查大夫過來。”
臻璇見他如此,便也點頭應了。
查大夫上午便過來了,夏頤卿也沒有走,就等在一旁。
搭了脈,查大夫舒眉笑了,拱手就給夏頤卿賀喜。
一屋子人立刻明白了過來,各個面上都有了笑容,臻璇怔怔坐在那兒,雖然她這回知道得早,可到底還是等了一個月才請脈,這會兒得了准信,一顆懸着的心也總算落下來了。
這等喜事,自是各處都要去報。
沒過多久,鄭氏與夏湖卿先後進來,細細問了一番,笑着道:“肚子爭氣是好事,只是你這兩胎隔得近,少不得多養養。若有什麼不舒服的,便是深夜裡也要請大夫來了,別怕麻煩。小心些可不是壞事。”
臻璇認真應了,鄭氏是擔心她的身體的,上一回就與她說過千萬別懷得太急了,不過這等事情說不得准數,雖然她和夏頤卿盡量避開了那些日子,但到底還是懷上了。
湘翮也過來了,笑着道了喜,直說老祖宗病中聽了這等好消息,整個人都舒坦了不少。
老祖宗病了不少日子了,湘翮日日在長生居里伺候,也沒在府里走動,趁着這個機會。也去和杏綾賀了喜,才又回去了。
鄭氏抱着曦姐兒又坐了會兒,突然想到西邊院子,便問了一句:“本是說這個月就動工?那邊動靜起來可不會小。怕礙着你休息。”
臻璇笑着搖搖頭:“應當無妨的,也是該快些修了,不然這一胎落下來,這屋裡可也住不過了。”
鄭氏想着這話倒也在理,便沒有再多說。
眼瞅着要到八月半,往年這時候各處都熱鬧,今年卻不一樣。
老祖宗還躺着,二房那裡楊氏快生了,長房這邊臻璇又要安胎,只是這團圓飯的規矩不能亂了。
十六夜裡月亮圓。席面擺在了長生居里,家裡人坐下來吃飯也簡單些,老祖宗用了幾口清淡的便擱了筷子,楊氏挺着肚子不方便,老祖宗讓她早些退了席。又讓臻璇與曦姐兒快些回去,免得吹了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