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嬤嬤,謝箏只見過一回。
當日壽陽公主請蕭嫻與她進宮去,長安公主得了信,氣沖沖趕過來時,身邊跟着的就是那嬤嬤。
謝箏彼時的心思都在蕭嫻身上,蕭嫻佯裝摔倒,她也跟着摔了,迫不及待想脫身,免得叫那兩位神仙打架給連累了。
因而那位嬤嬤的模樣,謝箏只瞥見了一眼,並沒有特特關心過。
那副畫像,謝箏覺得眼熟,卻一直沒有想起來,這會兒提起了長安公主的駙馬,倒是給她提了個醒。
大漢魁梧,虎背熊腰,模樣也很粗獷。
那位嬤嬤也是身材健碩,個頭雖然一般,但腰圓肩寬,一個人都有兩個蕭嫻那般大,往那兒一站,她的影子都把長安公主給蓋住了。
謝箏皺着眉頭道:“那日在宮裡見過,姓什麼,我倒是不知。”
陸毓衍淺淺頷首。
他進宮去看陸培靜時,也遇見過長安公主幾次,對她身邊的宮女嬤嬤們的樣子,多少有些印象。
聽謝箏提了,略一沉思,陸毓衍道:“你說的大概是梁嬤嬤,這事兒我們回去再說。”
謝箏眸子一轉,四周的官員們彼此交頭接耳,正在說著林駙馬的意外,倒是沒人注意他們兩人的動作,但到底不方便談論那雨夜大漢的事情,謝箏點了點頭,鬆開了陸毓衍的衣袖。
曹致墨打開了文書,看了一眼交給了陸毓衍。
陸毓衍接過來看,上頭寫着林駙馬墜馬身亡,其餘的訊息並不多。
這也是京里發訃告的常理,更多的細節之處,只有等回了京城才會知道。
胡寅背着手,連連嘆着可惜:“我當時進京趕考,曾有幸見過駙馬爺的丹青,當真是絕妙無比,沒想到,英年早逝!”
曹致墨淡淡看了胡寅一眼,並沒有接茬,做了一個“請”:“陸巡按,我們裡面說話。”
陸毓衍回了一禮,跟着曹致墨往衙門裡頭走。
經過胡寅身邊時,餘光瞥見衚衕知眼底的冷漠和不屑,陸毓衍心底透亮。
陳如師說得不錯,胡寅對曹致墨是打心眼裡不喜歡。
“曹大人,”陸毓衍開口問道,“我聽人說過,曹大人還在念書時,曾聽過林駙馬的祖父翰林大人授課?”
曹致墨倒是沒想到陸毓衍會提起來,嘆聲道:“是,翰林大人來給我們講過幾次。”
“不知曹大人認得駙馬爺嗎?”陸毓衍又問。
“那年,他還不是駙馬,”曹致墨感慨極了,“相較於出色的畫技,文章就少了些靈氣,林翰林有一回指點他文章,語氣嚴苛,我正好聽見。後來,我也看過那篇文章,其實挺不錯的,我在他那個年紀時,只怕還沒有他的功底,只不過都叫那一手丹青給掩蓋了。”
曹致墨苦笑着搖了搖頭。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有一項太過閃耀奪目,讓旁人提起他時就記住,也就意味着他其他的方面都被掩蓋,甚至成了所謂的短處。
一如林駙馬這個人。
他是駙馬,因而他只能屈居在公主的光芒之下。
曹致墨想,若非如此,當年的那個少年人,如今大約也已經金榜題名,在何處為官吧。
人生之際遇,當真是誰也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