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放燈,回來得再晚,到府里也頂多二更過半、三更之前,守門的婆子前半夜都是不睡的,苗氏清楚規矩,怎麼會忽略了。
蘭芝心中犯嘀咕,可轉念一想,沒來報信也好,起碼,肯定沒出什麼大事,要不然,便是四更天,也不敢瞞着夏老太太的。
只是,蘭芝心底里,隱約還是覺得不妥當。
顧忌着苗氏的計較性子,她沒有貿然使人去水芙苑和安豐院里打聽,而是直接去了二門。
蘭芝不能離開夏老太太身邊太久,沉聲道:“有消息了便趕緊告訴我,我先進去伺候了。”
入了正屋裡,那份緊張和難以言明的不安被完完全全掩飾起來,蘭芝笑盈盈走到夏老太太身邊,道:“娘子今日梳的這個頭可真顯氣質,戴上那條青松石蜀錦回字紋的抹額,配上那琺琅托底嵌翡翠的領扣,當真是精神奕奕。”
夏老太太哈哈大笑,對着鏡子前後照了照:“你這張嘴啊,都比煙翠的手都巧了。我這都長出白頭髮了,你還說我精神奕奕。”
鄭家娘子從前在夏老太太身邊做丫鬟時,名字喚作煙翠,後來許給了鄭家,因着梳頭手藝好,這些年老太太也離不了她。
幾人說笑了幾句,蘭芝心中存着事,多少有些惴惴。
夏老太太敏銳,瞧在了眼裡:“怎麼了?”
蘭芝一怔,笑道:“奴婢是在想,不知老太爺醒了沒有,這個時候,該起身了。”
“他身邊不缺伺候的,”夏老太太擺了擺手,道,“你扶我去東稍間吧,再過會兒,那一個個都該來了。”
蘭芝應了。
扶着夏老太太出了西梢間,經過中屋時,蘭芝瞥見竹簾被挑開來了些,外頭一張慌亂的臉閃過,正是那胡婆子,她心中一緊,入了東稍間,服侍夏老太太坐到羅漢床上,便尋了個由頭出來了。
“可問來了?”蘭芝急切道。
胡婆子青着一張臉,一把拽住了蘭芝的手腕:“姑娘,二門上說,昨日幾位爺與姑娘們是二更時入的府。”
“雖說不早,但也不至於不來報一聲呀。”蘭芝嘀咕道。
“哎呦那也要有膽子來報呀。”胡婆子跺腳。
蘭芝的心漏跳了一下,沉下臉去:“快說說明白。”
“聽說、聽說的,打翻了河燈,三姑娘的袖子燒了,四姑娘的頭髮燒……”胡婆子說了一半,突然哎呦大叫一聲,低下頭看着那被蘭芝反扣住捏得緊緊的手腕,痛得眼淚水直冒,“姑娘,好姑娘,可輕些。”
蘭芝顫抖着放開了,深呼吸了幾口:“你確定?”
“是、是這麼說的。”胡婆子垂下頭去,暗暗揉了揉手腕。
蘭芝抬手在額頭上用力拍了兩下,既然傳出這樣的話來,不管真假,夏老太太跟前是不能瞞着的了。
東稍間里,夏老太太笑着與鄭家娘子說著話,見蘭芝繃著臉進來,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老太太,”蘭芝垂首,道,“昨夜裡,沒有人來門房上報信,奴婢覺得奇怪,使人去二門上問了,二門上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