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禮服如血一般,鮮紅刺目,映入眾人眼中。
眾妃嬪跪拜在地,只能瞧見中間行來那人的一雙大紅鞋子。
皇上坐於正位之上,面沉如水,眼睛半擡不擡的看着那火紅一團的人朝自己行來,跪拜於地。
太監高聲訟着冊文上的旨意,太后臉帶着一絲笑意,看着下頭那端莊大方的女子微微點頭。不時,禮成,眾妃嬪跪拜於地,高呼娘娘千歲。
擡起頭來,入眼的是那大紅的一片,只晃得人眼睛生疼,頭上鳳釵金簪,明晃晃的一片,叫人一時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轉頭朝立在她身邊的皇上瞧去,竟正見他向自己瞧來,柳蔓月微微垂目,心中沉靜一片,好似半點微波不起,就好似,連心也不跳了一般。
皇帝繼位,皇后入主東宮,這天大的事情畢了后,竟連一晚亦不肯多住,立時再啟程北上,回了那鶴臨園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京中議論聲一片,上至朝廷官員,下到平頭百姓。原本皇帝年歲小,只當是好玩兒、又為了調養身子,太后也怕皇帝掬在京中思念先皇,住在那園子裡頭自沒什麼不可。
可現下皇帝剛剛登基繼位,竟立時就遷出京中,這小皇帝,定是年幼好玩兒,不思進取!嫌那京中憋悶,又奢侈無度,這才又遷了出去。如此年幼,又偏偏不按着規矩來,這等皇帝,怕別再是個昏君呢……
入了園中,妃嬪略做歇息,就要立時來到正殿,再入宮宴。
原本空蕩蕩的大殿之上,此時終於被填了個七七八八。瞧着下頭各色女子垂頭坐在四周,再瞧瞧上頭皇帝同皇后並座於正座之上,太后臉上掛起一絲微笑,原本懸着的心亦放了下來。
本只怕他耍性子,今兒個冊封之上再亂說亂動的,給皇后沒臉。現下瞧來,這孩子看來只在自己面前如此,當著外人還是很識大體的。
兒子跟當母親的耍耍性子,這倒沒什麼,耍得好了,還能當做是母子間親密的佐證。只要外頭大面兒上過得去,哪裡還會計較這些旁枝末節?
正殿上樂聲陣陣,下面妃嬪臉上皆掛着假笑,相熟的要是坐得近些個還會左右打着招呼低聲聊上兩句。上面皇后一副端莊模樣坐在上面,皇帝亦是垂着眼睛坐在那處,由打進殿起,便沒開口說過半個字。
面前小桌兒上頭擺放着各色好看不好吃的小菜,人人桌前皆有那麽一小壺宮中窖藏的上好陳釀。菜色也就罷了,這酒倒真是個好酒,拿着杯子放到鼻子下頭聞了聞,香氣四溢,卻不嗆人,入口品了品,味兒有些發甜,雖有點子辣,卻沒平素吃得那麽嗆人。
柳蔓月平素甚少喝酒,今兒個嘗着那酒味兒覺着倒是不錯,擡手飲了一杯,又叫身邊兒伺候着白瑩再倒一杯,一來二去,沒一會子,那一壺酒竟見了低。
“再倒來。”柳蔓月擡手對身邊兒的白瑩吩咐道,白瑩見她喝得臉頰上有些個發紅,心下為難,生怕她心裡不痛快再一個喝多了?
“姐姐倒真是好酒量呢。”柳蔓月下手坐着的是錢良人,見她喝了這許多,笑着沖她這裡微微側頭道。
“這般的好酒,平素哪裡吃得着?現下可是沾了皇上和娘娘的光了呢。”柳蔓月一雙眼睛笑得彎如月牙,嘴邊那粒酒窩更是帶着三分醉意、三分笑意,只瞧得那錢良人覺着被晃了一晃。
心下不禁暗贊了一聲:真真是好風貌,這般嬌美的人物竟沒似玉芳儀一般得寵,也不知那玉芳儀用得到底是何手段?
見邊上有人搭話兒,白瑩不敢這會子勸她,只得又倒了一壺過來,再給她滿上。
再吃了小半壺,見她臉上紅意更甚,臉上笑意更濃,白瑩只覺得心裡有些個發虛,忙低聲道:“主子,莫要再吃了,這酒雖好,可後勁兒卻足呢。”
“我不吃了,一會子回去了哪裡還有得吃?”這話說著,便側擡着頭,黛眉微蹙,那臉上竟有一絲委屈。
這副模樣瞧得白瑩額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她伺候柳蔓月日子雖淺,可平素這位主子行事雖懶散些,卻從不招惹麻煩,亦不為難下人。但凡不合規矩叫人起疑的事兒,就是別人送上來的,她也會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把事兒問明白了才會接下,可如今……她要沒醉,又是哪個醉了?
“主子……”輕咬了咬牙,拿眼四下轉了一轉,見沒人盯着,這才湊在她耳邊兒低聲道,“咱們回去了奴才給您要去,有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