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沉悶起來,外頭的雨纏纏綿綿的下了一整日,竟還不見停。
皇上從暗道中出來時,靴子底下儘是泥,叫白瑩進來拿了收在這處的鞋換上,這才進了屋子裡頭。
“還沒到秋日呢,怎麼這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了呢?”柳蔓月皺着眉頭,拿着濕帕子給皇上背上擦着,天氣悶得緊,這一路走過來竟又叫他出了一身汗。
“過幾日便好了,下吧,下透了自然就晴了。”皇上擡眼朝着窗外掃了一眼,站起身來轉了過來,叫她拭着前頭。
給他身上拭了一遍,二人這才上床歇息,如此悶的天,沒哪個有興緻再行那檔子事兒。一夜睡到次日早上,外頭聽着還稀稀拉拉的下個不停呢。
宏心殿正殿之上,群臣頂雨上朝。自打皇上擺明了要把這鶴臨園當成行宮來用,這上朝之事也由京中搬到了園子裡頭。只是由打原本的十日一休沐改為了五日一休,能叫朝臣們多少有個歇息的功夫。
好在,鶴臨園雖遠了點子,可好歹眾朝臣們在這左近倒都是有着別院的,比起京中並不甚遠,除了早上忙了點子,平素還能順便消暑降溫。
大殿之上,眾臣子叩拜完畢,便一一奏報。稍過一陣,何鄺側邁一步,站出隊列,手持奏摺。
此事早先便暗中通過氣了,何鄺奏報,鄧思附議,皇上先收上章程,再觀觀眾臣子的反應。
卻不成想,何鄺報罷了興科舉之事,一時間竟無人接口。
皇上神色一動,眼睛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兒,下頭那些個老狐貍一個個的低着頭,半聲不哼。
此事朝中早有了點子消息傳出,今日方是頭回當眾提出,也不知這些人是何思量。
“這分科取士之事,不知眾卿有何見地?”
朝廷上下依舊沉默一片,鄧思左右瞧了瞧,只覺着氣氛詭異,咬牙剛想上前一步附議,忽見前頭劉丞相出列,垂頭道:“皇上,此事需集全國之力方能辦得一二,牽一髮而動全身,且若真箇興起此舉,只怕會有些歹人趁機流入京中,恐於治理不安吶。”
另一人亦上前一步,道:“回皇上的話,此舉原本是好意,可只怕另那些心懷歹意之人趁機參舉與其間。如今咱們朝廷上下用的都是世家子弟,其家世清白,根底清楚,若要那些個不知哪何處瞧過幾眼書的人,取巧走這路子……只怕事會適得其反吶!”
許思承站在隊中,原本低着頭,這會兒聽了這話臉色變了幾變。早先他們眾人合計之時,雖知朝中定會有人反對,可只當他們會用那些個前朝舊曆之事來說項,故此亦有準備。可這會兒他們說的這些個由頭,盡另闢蹊徑,全然非是那一回事,直打了自己等人一個措手不及!
鄧思暗中擡頭,朝許思承那裡瞧了一眼,見他臉色難看,心中暗嘆了一聲,知道今日這事,怕是難以再言了,怪道皇上會囑咐那些個話呢……
皇上微垂着眼帘,臉上不動神色,見下頭又站出二人,所說所言亦是如丞相等人一般,便哼了一聲,開口道:“如此,那便暫且留下,日後再議。”
不說不允,只說再議,朝廷上下心中皆明鏡似的,知道皇上對此舉已是動心,只是時候不大合適。
眾人歸位,又一人上前一步道:“臣、有本要奏。”
“講。”
“昨日雨起,連綿至今日,鶴臨園外道路泥濘,車馬多有陷入泥坑之事,眾多大臣上朝之前都備着兩身衣衫,亦有幾人今日到后咳嗽不止,沒能上朝面見皇上。還望皇上能早日歸京……”
這人還未曾說完,那邊又出來一位六、七十歲,走路顫微微的大臣:“皇上,京中皇宮不可長久無君!長此以往,京中之人必將人心渙散!一國之中,唯京城方是眾人所往之處,唯皇宮方是臣子景仰膜拜之所。行宮別院只能做消暑休閑之所在,萬萬不能久居不歸啊!
“皇上,不役耳目,百度惟貞,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啊!”說著,又顫微的跪拜於地,“皇上年紀尚輕,喜這山野之趣,可老臣身為先帝託孤之臣,不得不勸!京中久無聖駕,日久失德,這天下文人學子會如何看待皇上?
“老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便是路途再遠上三千里,爬也要爬去上朝奏報,可卻萬萬不願見皇上為天下人之笑柄啊!”
“皇上,元大人所言甚是,鶴臨園乃消暑行宮,臣子皆明白皇上惦念先帝,方不願離去,可京中皇宮乃是一國之中,久久不歸,亦是有違祖制啊!先帝於地下,怕亦是不安啊!”
“皇上。”
“皇上!”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