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2)

既然是老公爺子侄輩的,也算是自己的晚輩了。

謝指揮使謝懋將駱懷遠一行人帶回自己的府上,盛情招待了一番。

駱懷遠自然不知謝懋想的是什麼,可謝懋能作為福建都司的都指揮使,自然知道許多外界不知曉的東西。

他這一派雖表面上未曾附庸任何人,但實質上卻是鎮國公一脈的。如今朝堂之上正為了開海禁之事吵得不可開交,這個時候公爺突然來了個子侄輩,就容不得他多想。

一個是老狐貍,一個是小狐貍,看似表面相處甚歡,實質上下面不知展開了多少次交鋒。

都想去套彼此的話,到最後誰也沒套住誰。

駱懷遠在謝懋府邸住了三日,連着三日謝懋都忙裡偷閒親自設宴款待於他。這在內里看,是大小狐貍交鋒對陣,在外人來看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對於下面突然冒出來一個什麼抗寇小英雄,造了這麼大的勢,大家也都心裡有所思量。莫不是這一切謝指揮使主導的?為的就是給後輩造勢?

按下不提。

謝懋與駱懷遠打交道幾日,也明白這小輩是個滴水不漏的,看似年紀很小,實則心思很縝密。

最終,他吐露出一道機密,說沈玄馬上就要來福建了,任水師總兵一職。

換着上輩子,駱懷遠自然不會去記沈玄是誰,可這輩子只要有關小王妃的事,他一概弄清楚牢記於心。此時聽聞謝懋提到沈玄,那麽必然不會是其他沈玄,就是那一位了。

鎮國公的嫡長孫,沈棟的長子,沈家唯一一個沒有走家中祖輩老路,而是跑出去從了水軍。要知道如今大熙還是以陸戰軍為主的,雖有水軍,但早年水師的輝煌早已在近百年的禁海中慢慢黯淡下來。並且水陸不是一家,哪怕鎮國公任着五軍都督府的左都督一職,沈玄也幾乎借不上什麼力。

駱懷遠上輩子就對沈玄這人聞名已久,因為到了最後,鎮國公府一系受打壓沒落,晉帝卻一直沒敢動沈家,就是因為沈家有個沈玄。

彼時沈玄已是福建水師提督,解除海禁之後,大熙有一半財政收入是指着海上貿易的,沈玄在福建水師經營已久,護持着整個大熙海域,晉帝又怎麼敢斷了這處臂膀。

承前啟後,駱懷遠此時不得不為鎮國公的老謀深算點個贊字。

看來鎮國公早就為沈家找好退路,要不然怎麼會有沈玄離家投身水軍,之後藉著開海禁之事,威震大熙整個海域。東方不亮西方亮,總有一處是朝廷乃至聖上必須靠着沈家的。

謝懋既然把此事點了出來,那不用懷疑,必然是鎮國公心腹之人。那他為什麼要試探他呢?是不是認為他此次前來擔負著什麼重任?

駱懷遠一直用着陳雲的化名,所以謝懋是不知曉他真正的身份。

各種念頭在腦海里轉過,駱懷遠微微一笑:“謝世伯不要多想,其實小侄這次來並無有其他事情,如果要說有,也是有的。”

謝懋不動神色,問道:“什麼?”

駱懷遠臉上露出了一點不好意思,吶吶道:“呃,那啥,小侄估摸着這次開海禁大抵是能成的,所以先來試試水,看能不能賺個老婆本回去。”

謝懋差點沒把嘴裡的茶噴出去,賺老婆本?

他上下端詳駱懷遠,既然是公爺的子侄輩應該是不差錢的人啊,怎麼就冒着危險來這種地方、呃、賺老婆本?

當然這種念頭只是一瞬間,既然能知道開海禁一事,又是那種關係,也許裡頭沒表面這麼簡單?

常年在外為官,再也沒有謝懋更了解當官人的心思了。

名要,官要,財也要。

可真正能做到這幾點的卻寥寥無幾,有官就有財,可這個財就看你怎麼伸手去撈,一個不小心名沒了,官自然也沒有了。

想要進步,就要給上峰送禮,不說送禮,節禮年禮生辰禮等等,這都得銀子去打點。

能坐到他這個位置,乃至鎮國公那個位置,都不會缺財,因為會有人自己捧着送上來。可這種財,也不是隨便都能接的,因為很多時候接着容易,消化難。

所以像他們這種地位的,顧忌比一般人都多,就算是撈也要撈得光明正大。

這次謝懋就知道是機會來了,朝廷要組建福建水師,沈玄任總兵,他則是福建水師提督。看似從統管福建都司的都指揮使,下放到了一個水師的提督,是所謂的明升暗降。可真到公布開來的時候,想必眼紅的人不少。

為什麼開個海禁會拉鋸如此久,說別的都是假的,不過是其中利益分配的不夠均勻罷了。

如今朝堂之上,每日上朝都有一群文官各種撕,鎮國公坐山觀虎鬥默不作聲,自己卻老早就埋下了幾步暗棋。

利益再多又怎樣,你有兵權嗎?想要出海進行貿易,你得有水師保護吧,進出港口你得從水師鼻子下面過吧,整個海域都有水師管着,到時候還會缺利益嗎?而如今大熙禁海百餘年,還有幾處水師能拿出手的,剛好沈玄所呆的巢湖水師就是僅剩唯一的。

當然這一切都是暗裡的,即使有人知道也是心照不宣。

那麽接下來就有一個問題,怎麼才能吃相好看,不着痕迹。坐了這樣的位置,多的是人盯着抓你小辮子,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親自出面。

難不成這個小輩過來就是為了此事?要不然怎麼敢寥寥幾人就在福建境內晃悠,並且明明有手書,卻直到水到渠成才拿出來。

大小兩個狐貍是想到一處去了,可惜中間有那麽點兒陰錯陽差。

駱懷遠啜了一口盞中的茶,態度閑適,“不知道世伯認為,開了海禁以後,什麼地處來銀子最快?”

謝懋沉吟須臾,緩聲道:“我們大熙的茶葉、綢緞、絲羅、瓷器、糖、藥材等等許多,在其他地方是很受歡迎的。”

這裡面的道道其他人不懂,在福建經營了幾十年的謝懋卻是明白的。要不然為什麼會有海商集團利益受阻,扭頭便勾結了扶桑人襲擊內陸之事發生?

說破了,不過是商路被斷,為了逼着朝廷把海禁開了,走私能和光明正大經商相比嗎?

自是不能。

當然,這裡頭也有扶桑國內亂,許多人活不下去流亡到東南海一帶有關,致使本來小股的海寇作亂漸漸有些控制不住,但歸根究底,還是利益驅使。

駱懷遠微微一點頭,“小侄見這福建境內很是蕭條,據說以往可是出了名的絲城,也不知現今蘇杭、松江那邊如何?”

謝懋眼神一閃,“蘇杭松江等地比咱們這裡情況要好得多,雖也有海寇作亂,但並不嚴重。”

“也是,畢竟這幾處可是我們大熙經濟比較繁榮的地界。”

謝懋嘆了口氣,“其實蘇杭等地受到的影響也很大,要不然——”

剩下的話,他並沒有說完,不過駱懷遠卻了解了他的意思。

福建這處多為山地,農耕不行,又地處沿海地帶,因海禁不能與其他小國通商,漁民也失掉下海捕撈的生存途徑,自然是不能和江南重鎮相比,如若不是近幾年寇亂有燃向江浙等地的跡象,朝廷也不會重提開海禁之事。

想必這會兒,江浙等地必不若謝懋說的輕鬆。

想到這裡,駱懷遠開口道:“小侄這次來,也是想和謝世伯告辭的,小侄預備去蘇杭等地走上一趟。”

謝懋皺起眉,“又何必如此匆忙,這一路必然不會太平,何不等寇患稍微平息一些,再行出發?”

駱懷遠洒然一笑,“等寇患平息,小侄再出發就遲了。”

“你這是?”

駱懷遠倒沒有再繼續打太極,“小侄想去看看這幾處的桑蠶業與生絲如今狀況如何,蘇杭等地多為種桑,既有海禁又有寇患影響,生絲價必然很低。此時看似廉價,再過些日子卻不。”

謝懋失笑道:“哪怕你大肆收購生絲,又能所賺幾何?”這點差價他卻是不放在眼裡的。

“那如若小侄手裡有一樣新型織機,原本每四五日才出一匹綢緞,用了新織機卻是能縮短一半時間呢?”

“此話當真?!”生絲是不值錢,可生絲織成錦緞就不一樣了。

駱懷遠只是笑卻不答,又道:“如無意外,大約年下結果就要出了,是時詔令頒發約是秋季,過得一冬,開年必然外商蜂擁而至,時機不對,就算有蠶無物可吃也吐不出來絲,如若市面上並無大量生絲可收購,您說這綢緞絲羅從何處來?”

謝懋眼中異光連連,急道:“朝廷的織染局不可能沒有存貨,還有江南各大商賈。”

駱懷遠洒然一笑:“小侄的野心不大,能小賺一筆即可,既然能窺得先機,就算是送到手上的橫財,不嫌少不嫌少。”

是不嫌少,可也沒人嫌棄銀子扎手。

以駱懷遠一人力量是薄弱,可要是再加上自己呢?福建境內雖多從江南幾處採購生絲,可本地也是有許多桑園的。

很多東西經不起往深處想,再想着這陳世侄口中所說的新型織機,可不是日後財源滾滾?

就知道老公爺派了這麼個小子來,沒那麽簡單,果然如此!

“世侄既然到得我處來,公爺又有託付,自然是要多多幫襯的。不知世侄所說的新型織機可是為真,能否讓世伯開開眼界?”

駱懷遠露出滿意的微笑,“當然可以,只是長途跋涉不方便攜帶,只帶了圖紙,世伯可否找個能讓世侄信任的工匠?”

“那是自然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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